皇城外,皇后陵寝。
大梁皇帝立于墓碑之前,陈朝则是安静地立在大梁皇帝身后。
大梁皇帝靠近墓碑,伸手取下上面的落叶,才轻声道:“朕要离开些日子,这些日子便让这孩子来陪陪你吧。”
陈朝眼神复杂,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当真能回来吗?”
两位帝王,代表着人族和妖族的最巅峰战力,两人一战,真以生死而分,注定会有一人亡故。
而现在大梁皇帝这状态,很让人担忧。
大梁皇帝转过头来看着陈朝,笑道:“还是不信朕?”
陈朝苦笑道:“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些。”
大梁皇帝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溢出一抹白雾。
陈朝看到这白雾,随即一怔,然后瞪大眼睛。
那白雾他再熟悉不过,是当初他在戎山宗的宗门遗址里发现的,那法门铭刻于白衣少女的棺椁之上,但只有一半,可就是那一半,也让陈朝不同于世间其他武夫,后来另外一半,在白衣少女苏醒之后给予的陈朝。
但在此之前,只怕普天之下唯有陈朝一个人会这门秘法。
“陛下也见过她了?”
陈朝恍然大悟。
大梁皇帝没说话,掌心的白雾瞬间凝结,然后变成一片光粒,气息也有所不同,仿佛是两门不同的道法。
“只是佐证,让朕观摩,朕这一生,何须学旁人秘法?”
大梁皇帝笑道:“不过当世的武夫修行之法,的确是一条断路,寻常武夫,只怕一辈子都法走到尽头,即便是朕,过去那些年,也不过是走到断桥处,前方不是路,而是断开了。”
光以修行来论,大梁皇帝的确是这千年未有之武夫,不仅走到了这千年的武夫尽头,还凭借一点契机,越过了那条断路,踏上了新的路。
“如此还不信朕能归来?不过需要些时日罢了,朕斩了妖帝,还得寻一所在悟一悟所得。”
大梁皇帝看着陈朝,微笑道:“天下已在朕彀中。”
到了此刻,陈朝才是真对眼前的大梁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你身负白雾,踏足忘忧尽头,也会知晓新路所在,可世间武夫不知有此路,若遇资质和心性俱佳者,也可传下,如此武道一途,这千年式微会有改善。”
大梁皇帝忽然停了停,感慨道:“不过说来说去,一切都早了些,本该等着你踏入忘忧,才做这些事的。”
陈朝已经到了忘忧门槛之前,只是还差契机,才能踏入其中。
陈朝说道:“是我走得慢了些。”
大梁皇帝叹道:“本来将天下予你,朕也轻松许多,自从可一心做别的事情,你却不愿。”
陈朝笑道:“连陛下都觉得麻烦,我又怎么会觉得轻松?”
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哪里有那么简单的。
即便是大梁皇帝这般可控全局的人,也会觉得疲倦。
“还好朕已经做了很多事情,接下的事情你不愿做,也可多问那女子主意。”
说到这里,大梁皇帝伸手又揉了揉陈朝的脑袋,问道:“傻小子,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陈朝看着大梁皇帝,笑了笑,平静道:“以前陛下是我身后的山,以后我便是大梁身后的山。”
大梁皇帝说道:“担子有点重,可朕也只能托付给你了,别怪朕。”
……
……
大梁皇帝来到神都城头,周枸杞仍旧还没离开,他坐在城头,抱着那个纸鸢。
大梁皇帝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当真是读出了个圣人。”
周枸杞子站起身,庄重行礼,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必死在此处,未来还有许多地方用得着你。”
大梁皇帝顿了顿,笑道:“想来鸢儿也不想这么早看见你。”
周枸杞神色黯然,只是紧了紧握住纸鸢的手。
大梁皇帝拍了拍周枸杞的肩膀,“你没能做成朕的女婿,也是有些遗憾。”
周枸杞犹豫片刻,说道:“老师他……”
大梁皇帝说道:“院长与朕相交多年,朕怎能不知晓他的心意?他自觉有愧于朕,已去北境了。”
大梁朝立国至今,从未有书院院长去北境抵抗妖族的事情发生。
如今算是第一次。
周枸杞说道:“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愿去替老师。”
大梁皇帝摇头道:“世上的事情,哪里是你说替便替得了的,他是在为魏序赎罪。”
周枸杞还想说些什么,但此刻城门处,正有一人踉跄出城,他披头散发,嘴里喃喃自语。
状若疯狂。
大梁皇帝说道:“是魏序。”
周枸杞神情复杂,“他疯了。”
大梁皇帝感慨道:“痴人,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