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辆老款的别克君越从马路尽头缓缓开来,宁清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朝着车子招了招手。
君越停下,宁清开门坐上副驾驶,笑道:“妈。”
开车的是个中年妇女,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重的刻痕,比同龄人显得苍老许多,好在底子不错,纵然神色枯瘦也能看得出曾经是不错的精致脸庞。
妇女勉强一笑,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
“妈,你怎么了?”宁清觉察不对。
再然后,她听到后座响起了一道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我的乖女儿,好久不见。”
宁清霍然转头,眼中泛着惊恐。
坐在后座的男人髋骨高突,双眼凹陷,常年的毒榀折磨着他的身心,高大骨架只剩下一层皮包肉,他露出带着凶色的笑容,“这一年来,我想你们想的好苦啊,就是不知道你们想不想我了。”
女孩满心恐惧,嘴唇颤抖。
男人冷声道:“走,开车,我们回家,哦,不对,是回你们的家,听说萍花你又找了个新的男人,带我去看看嘛,到底是哪个三头六臂的敢给我赵科带绿帽子。”
妇女双手紧握方向盘,手指捏的发白,她朝向女儿,眼里含着泪花,嘴唇微动。
宁清读懂了那简单的口语。
快跑。
可面对身后坐着的那个从小到大的阴影,宁清甚至都不敢动弹,手脚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
男人陡然烦躁,往前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抓住了妇女头发用力一扯,凶芒毕露,“臭表子!老子让你开车!听到没有!?”
妇女吃痛,惨叫一声,后脑勺重重砸在靠枕上,宁清尖叫着扒拉着男人手臂,手上被抓出好几条血痕的男人忍不住放手,转而暴怒瞪着宁清,怒吼道:“找死?!”
女孩身子一颤,眼中满是惊惧和刻骨仇恨,妇女急忙护在女儿面前,哀求道:“赵科,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尽力给你,我们手里还有几万块钱,我们这就去取给你!”
男人眼睛暴突,大吼道:“放过你们?那谁来放过我!一年前要不是你们逃跑,我怎么会被马公子记恨,钱财尽失,还被送进了牢里!”
女孩死死咬唇,嘴里有甜味弥漫,这个男人在一年前就想把她送给别人,以换取财富权力,供他无休止的挥霍和在毒榀中沉沦,母女两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来到了A市,却还是被阴魂不散的他找到。
赵科缓缓收敛怒火,阴翳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把活说第二遍,马公子已经在路上了,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你们。”
妇女满脸泪水,心头悲戚,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段孽缘,只是可怜自己这女儿,才这般年纪就要落入那人间地狱,未来无望。
“开车!”赵科再度暴吼一声。
妇女吓得一抖,只能颤抖着点火,车辆缓缓前行,坐在副驾的女孩死死咬牙,她紧紧攥着手机,脑海里全是这些年噩梦般的回忆。
终于。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悄悄点开屏幕,找到了备注是孙大胜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求求你,帮帮我。
女孩随后把手机静音并关机。
坐在后座的男人正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车辆驶向前方。
……
破旧的筒子楼,刚刚走到家门口的老孙疑惑点开短信,待看清内容后面色大变,他立马拨了回去却是已经关机,手足无措的他立马想起了曲振兴,后者的电话也打不通,他只能冲到门外拦下一辆的士。
“三冬路,振兴翻译社!快!”
十分钟后。
呼啸的的士停在写字楼下,老孙冲进深夜空无一人的大厦,直奔还亮着光的顶层。
办公室内,胖子正坐在电脑前焦头烂额,一旁褚晓晓也是唉声叹气,处理着纷杂业务。
“老板!老板!”老孙疯一般的冲了进来,被吓得不轻的曲振兴刚想破口大骂,但看见面色发白气喘吁吁的是老孙后止住嘴里骂娘的话。
老孙立马把手机递给了胖子。
“这……”
曲振兴懵了,边上的褚晓晓一看后同样神色大变,“小清出事了!”
当年是曲振兴帮着这对母女在A市安顿的,对于他们的情况有所了解,当即从凳子上跳起,“老孙走!我们去她家!晓晓你现在赶紧报警!”
“好!”
老孙和褚晓晓立马照做。
三人才冲出办公室门,褚晓晓猛地止住脚步,“等等!别打!等等等等等!”
老孙立马按断才拨出的通话,愣愣的看着他。
曲振兴投来疑惑目光,美女总编紧紧皱着眉头,“不对啊,小清怎么会给你发求救短信?要发也是发给我或者曲振兴啊,发给你有什么用?让你再跑来找我们不是多此一举么?还是时间太仓促了?发错了?”
褚晓晓立马否决自己的想法,“不可能,这种几率太小了,那她为什么还会发给你?”
曲振兴也觉察问题所在。
是啊,消息怎么发到老孙手机上?
天生愚笨的老孙呐呐道:“会不会是我刚和她见过面的原因?”
“你刚和她见过面?”
“是啊,我一个小时前还在东河岸边的海鲜馆里和宁清见过,她在那当服务员。”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过去……不对啊,你怎么会去那间高档海鲜馆的啊?你跑哪去干什么?”
“啊?是贾仁带我去的,说郝孟请客吃海鲜。”
褚晓晓听到那个名字后终于明白来龙去脉,“郝孟!”
胖子面色涨的铁青,破口大骂,“你个白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这条信息不是发给你的!是发给郝孟的!她没有郝孟电话!她以为你们还在一起!你大爷的蠢货!”
后知后觉的老孙瞪大眼睛,后悔莫及。
胖子立马冲向楼梯,拨通电话,楼道很快响起曲振兴的大喊大叫,“副总编!救命啊!人命关天的大事……”
没多久,楼下停车场里响起刺耳的烧胎声,一辆凯迪拉克suv咆哮着撞断收费杆,飞速冲上马路。
……
长牛小区。
这个坐落在城中村的小区偏僻而拥挤,全是古旧的老式住房,一辆别克君越缓缓停在楼下,两女一男下了车。
“咚咚。”
男人敲响了二楼住户的门,两个女人缩在楼道角落,害怕无助。
屋里很快传来脚步声,“秀萍,小清,是你们么?怎么出门又不带钥匙啊!快进来吧,饭菜都热了好几……”
戴着眼镜,教书育人三十载的中年男人一呆,“你是……”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后面躲着的惊惶失措的母女,“秀萍!小清!你们怎……”
赵科突然一把用手臂揽住箍紧了他喉咙,而后冲着身后恐惧害怕的两人瞪眼低吼道:“闭嘴!谁要鬼叫我就宰了他!”
两女硬生生吞下嘴里的尖叫,赵科拖着拼命挣扎的男人往屋里走,很快就将他五花大绑,嘴里塞上了一团抹布。
被绑在屋子角落的男人发出不甘的呜呜,两女缩在他身边瑟瑟发抖。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真好嘛。”赵科关上房门,满脸冷笑。
宁秀萍跪倒在地抓着赵科的裤脚,苦苦哀求,“赵科,你看在这么多年夫妻一场的份上,放过我们吧,清儿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把她送入魔窟?”
赵科微微俯身,摸着妇女的脑袋,叹气道:“秀萍啊,我哪里是将她送入魔窟,你们为什么总是要误解我?能够嫁给马公子是清儿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以后我们就吃穿不愁,要啥有啥了,你懂吗?”
妇女用力摇头,凄凉道:“马山他们家劣迹斑斑,清儿嫁给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啊!”
失去耐心的赵科猛地一脚踹开妇女,凶神恶煞,“行了!都给老子闭嘴!再唧唧歪歪就一刀捅死你们!”
正在这时,赵科怀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电话一看,立马换了一副狗腿模样,“马公子!马公子到哪里了?我已经到了!对对对,人已经在这了,我马上给你发位置……”
妇女心头升起巨大绝望,她看了看屈辱悲愤的丈夫,再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女儿。
苦楚悲戚尽皆涌上心头,化作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她。
宁秀萍左右环顾,突然拿起桌上针织篮里的黄色剪刀,径直冲向了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对着他后颈狠狠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