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不敢停留,晃身跳进破庙,一把撞翻两块木板,顿时烟尘四起目不能辨。他前脚刚跳开,刚刚立足之处便凸起一根螺旋尖刺,噌噌打开百十瓣,将方圆三丈空间尽数笼罩,“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道人跳进破庙,搅得一团乌烟瘴气,再跳出来时却没从门口出来,而是将原本摇摇欲坠的房顶破开一个大洞,一手抓着深红桃木剑,一手托着五尺高土地金身,奋力朝天空掷去!
土地金身面目慈祥,手中横端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杖,也是泥塑裹着一节朽木,只是被道人真气冲刷,顿时金光四射,将整座小村都笼罩其中!
土地金身凝立高空亮如大日,将村子照的亮如白昼,满村居民竟无一察觉,金光将整个村子细细扫过数遍,却没照出发声之人所在,兀听那人桀桀笑道:“微末小术,也敢学人逞英雄降魔除妖?你晓得什么是正义邪恶否?”
道人不能滞空,只在金身内渡了一口充足的真气,又在脑后贴了一张黄符,金身便凌空漂浮不落。
道人神情凝重,素然道:“我一个山野道人,无门无派孑然一身,吃的是这村人所种所收,穿的是这村人所织所剪,住的是这村人所筑所建,正义也好邪恶也罢,只要是对他们不利的,于他们有害的,一发打杀了就是!”
“受恩不报,于禽兽何异?禽兽尚知恩义孝悌,况吾人乎!”
那人哈哈大笑,尖锐刺耳:“我欲将这满村尽皆吃了,炼一杆七煞离魂幡,一具白骨惊心刺。本见你有些手段,想收你做个门下护法弟子,你既阻我炼宝又害我兄弟,我也留你不得,就叫你做我这幡上主魂,助我吞噬百万性命,得成大法!”
七煞离魂幡?白骨惊心刺?
道人连忙给桃木剑开了光,将浑身真气鼓荡起来,以阳刚真气护住周身,骇然失色道:“你是鬼道修士!”
那人阴恻恻的笑道:“谁说修了鬼道术法就一定是鬼道修士?你一个下等先天,只有真气的蝼蚁,知道什么?”
道人抽出一张绿纹黄符往空中一抛,顿时一股碧绿光芒闪动,糅合于金光之中,绿芒晃了几晃,照出一头魔物。
那魔物狰狞怪异,有人形却无人样,似怪兽却双足站立,枝拉着四条手臂,浑身皆无皮肤,筋肉裸露,血管好似蚯蚓起伏,头上套着一颗异兽骷髅,脚下踩着一朵鲜红血云,定在十丈高空。
被绿光照破行藏那魔物也不惊慌,血肉淋漓的肉足一顿,足下血云中飞出一面三角大旗,大如水缸,既无旗杆也无边框,模模糊糊一团血光翻涌。
大旗旋转不休迎头罩向道人,里面传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道人定住,任由他鼓荡先天真气也不能挣脱,反倒越收越紧,呼吸也有些滞涩困难。
大旗中探出一支血光大手,六根指头各有七个指节,好似六条蜈蚣甩动,又有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嵌在掌心,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射出一道血光!
血光出手便分化成千百道,编织成一张椭圆大网,却不是套向道人,而是要把土地金身收走!
道人只有先天真气的修为,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便是手中那柄桃木剑亦无出奇之处,想来不过是凡木削砍制成,撑门面的把事。唯有道人使用的符箓有些门道,可也威力不足。
唯独这尊土地金身,虽早已衰败断了香火,毕竟曾护佑一方,聚集了不少生民香火愿力,被道人以符箓激发出来,行成功德愿力金光,正是这狰狞鬼怪的克星。
怪物以血云护住周身,翻腾的血云一层层被金光剥去,却也不曾变少,只是略显稀薄,若是被金光照上一时三刻,只怕便要全数耗尽。
然则这尊土地金身里蕴含的愿力本就不多,又被道人以符箓激发照射怪物原形,顿时消耗了大半,此时同血云互相抵消,又被消耗了许多,不等将血云消散便要先消耗殆尽。
这怪物也知道土地金身里的愿力用一分便少一分,也是不惜损耗元气加持血云,期望尽快将土地金身消灭,又恐道人揣着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以血色大网收取土地金身的同时,还定住道人身形,不让他有机会施展手段。
道人被大旗的吸力定住,无论如何鼓动真气都不能挣脱,眼看着土地金身被血网蚕食却无计可施,耀眼的金光极速暗淡,笼罩黑夜的雾气隐约可见。
那怪物的手段远在道人之上,明明已经占据上风兀自小心谨慎,生怕被道人暗藏的后手打个措手不及,倒有半数的精力都放在道人身上。
吸力越发厚重,道人只觉全身骨骼咔咔作响,肺脏中的空气都被巨大的压力硬生生挤出来,涨的满脸通红,眼睛中也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嘴角一溜鲜血沁出,不及落下便被血云的吸力吸去。
道人毫无反抗之力,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走马灯一般将往日里经历的种种在脑海中飞速重现,巨大的吸力将他的血肉压迫的向内坍塌,丹田中的先天真气依旧疯狂的为他化解疼痛提供生机,但是他已经发现这是濒死的征兆。
儿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这些年困顿潦倒的荡来荡去,居无定所,脑海中充填的记忆满满当当,毫无章法的互相叠加,凌乱的在眼前同时呈现。
眼花缭乱的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归于一片空白,无穷无的空白中,突然走来一个背负长剑的道人,星眉朗目皓齿红唇,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出窍的利剑,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