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长远, 但没想到现实的迎头痛击来得竟然这么快。

    大概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远赴北海道，回来之后连熬三个通宵，远山湊早晨一睁眼睛就觉得自己温度不对劲。

    第一个反应是, 万幸他还在请假期间, 不用去给老师再请一次假——不然的话他真要解释不清楚了。

    随后量体温，已经逼近三十九度。

    用自己贫瘠的医疗知识揣摩，理由十有八九是伤口发炎。

    吃了点消炎药, 又去医院挨了医生一顿训, 远山湊再次回到自己的住处卧床走神。

    体温没有丝毫下降的趋势。

    他给桥田至发了消息，要对方把今天的课堂笔记做全一点, 紧接着把小方桌架在床上, 斜靠着靠枕上网消磨时间。

    ——实在是思维不够清醒的时候什么工作都不想做。

    窗外蝉鸣的噪声吱吱呀呀很吵，室内空调温度又不敢开得太低，几只咒灵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游荡，将本来就很干净的窗户擦了又擦。论坛当中的氛围仿佛炸鱼现场, 到处都是质疑和惊慌失措的网友, 考虑到活跃用户的大量流失不符合他们最初的计划, 远山湊干脆开了个答疑帖子, 说是有什么想问的问题都可以在帖里问, 只要方便回答的内容都会回答, 正好也方便他收集一下大家的意见。

    发贴的内容全部都是敬语, 态度和一开始刚刚摸进这个论坛时一样有礼貌, 可给人造成的观感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咒术师大多数不需要定点上班，远山湊的这个帖子一出现就吸引来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很快就有人提问, 这三天的论坛冻结时间里他究竟改变了哪些东西。

    这是个很好回答的话题, 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远山湊敲下键盘：服务器扩容, 旧有设备的更新，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存储的内容变多了。

    “而且有没有觉得这次上网的时候连接速度变得更快？”

    他说：“以前架设网站的很多物理机都已经快到使用年限，所以就集中更换掉了。”

    这是个会上网的人大部分都能听懂的答案，大家很快转到下一个话题：论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改变？会影响用户像以前一样交流吗？

    “会优化网页ui，让它更加适配手机；新增一些回复置顶和贴条之类的功能，新增评论点赞功能，新增自选主页颜色的功能，之后会尝试着开放几个不同的讨论分区。”

    远山湊的回复活像一个官方运维：“目前能想到的暂时只有这些，新的功能再慢慢来——主要我平时上学比较忙，也没办法抽出特别多的时间。”

    众人：“……”

    不说的话大家都快忘了，这人曾经说过自己是大学生！

    毕竟随机抓一个诅咒师来煲汤的形象已经格外深入人心！

    而且由于回复得过于正常，反而显得很不正常——哪有会去主动做这种事情的咒术师嘛！一定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紧接着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远山湊看了看回帖人，账号@Shigure，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孔时雨。

    「兴趣使然，赚钱，受人所托，或者抢你们的工作——从这里面随机挑选吧，总有一种或者几种是正确答案。」

    他回答：“既然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那干脆就等着看新的变化好了。”

    再之后的问题都很简短。

    「这是咒术界的要求吗？」

    ——不是，目前除了作为“窗”活动以外，我和他们没有别的关联。这一点冥小姐应该可以证明。

    「论坛原本的创始人是谁？」

    ——我不能说，对方希望我保密。

    「所以你们认识？」

    ——其实没有真正见过面，只是受共同认识的人所托。

    「傀儡操术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我只说过自己能够操纵那些设备，从来没说过自己的术式就是傀儡操术，实际上，我还没有在论坛当中进行过术式开示。

    「你真是大学生吗？」

    ——不然你随便问我几道数学题试试看？

    ……当然不会真的有人去问数学题，咒术师这个群体的平均学历令人简直要扼腕叹息。孔时雨朝着对方的账号里发了几条私信，其实他没抱希望对方能回复，毕竟这个时间里想也知道他的私信应该已经严重爆满，但没料想对方居然真的摆出了闲谈聊天的态度。

    @Yamami：因为最近还在请病假，我很闲。

    @Shigure：……真是让人没办法吐槽的理由啊。

    @Yamami：不都是你导致的吗？

    @Shigure：喂喂，我只是个情报贩子中间商，复仇请找当事人进行哦，我个人其实对你没什么意见啦。

    考虑到甚尔的行动，请病假的理由显而易见。远山湊也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坦荡，一时之间竟然无端生出了几分无语——诅咒师圈子里的人似乎大多如此，将生死看得极淡，即便是杀与被杀之间的关系也能像是对方那样用一副很无耻的态度赖掉。

    显而易见，就算他真的打算动手去报复，生死关头对方估计也只会产生些“这次倒霉了”之类的念头——让人完全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远山湊问：“伏黑甚尔，她的女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Shigure：你要做出绑架别人小孩子这种可耻的事情吗？

    @Shigure：……等等。

    @Shigure：他根本没有女儿吧？

    远山湊：？

    对方很是摸不着头脑，甚尔只有一个儿子呀？

    远山湊迟疑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叫做伏黑惠的小姑娘估计还没出生——就像是阿万音铃羽还没出生一样。考虑到五条悟和夏油杰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能跻身于这个业界的顶端，说不定以后也还会有更厉害的年轻人冒头，未来的世界是靠着新一代人在岌岌可危的大环境当中力挽狂澜。

    他问：“那他打算什么时候生二胎？下个孩子应该是个小姑娘。”

    @Shigure：？

    孔时雨把手机一放，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这个人估计有点大病。

    考虑到甚尔之前给他提到过想要这个论坛的邀请码，他就把网址和邀请链接给对方发了过去，顺带提供了注册教程。孔时雨甚至还看笑话一般打了个电话，问问对方是否还有生第二个孩子的打算，被嗤笑一声挂断。

    而另一边，远山湊放下了电脑，因为过高的体温而显得格外困倦。

    这不正常——退烧药在保质期范围以内，他也已经正常地对自己的伤口进行消毒，行动都遵医嘱，可仍旧没有遏制住疾病的来势汹汹。

    他高中的时候在学校的田径队里混过日子（社团活动也是好学生重要的KPI），身体素质不能说和夏油杰之类的咒术师去对比，在未来道具研究室当中也算得上是第一梯队，很少体会这种疾病挥之不去的感觉。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排除掉医学上的各种可能性，远山湊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咒灵来自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他最近的精神压力确实很大。

    就算平日里表现得从容不迫，但没有人会对自己未来将死于非命这个事实感到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