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雅垂下眼帘,沉重的点点头。她害怕的正是这一点,别人不会同情你的痛苦,尤其媒体,他们只会嚷嚷着群众有“知情权”。肯尼思太太在丈夫遇刺身亡后力争了利益最大化,创造出肯尼思家的“卡梅洛特神话”,是为子女铺路。她的母亲和哥哥死的并不光彩,被曝光出来对她没有什么益处,只能让吃瓜群众多几件谈资罢了。
可她也明白,距离哥哥不名誉的死亡被曝光也只是时间问题。
“媒体总会报道的,对吧?”中国媒体没有报道过张文彬是她的哥哥,是因为还没有人把他俩关联在一起。
“对。你母亲的事情……”肯尼思皱眉,“美国人只知道你在奥普拉秀上说的那些,但如果人们知道她怎么死的,我说不好他们会怎么看待你、怎么评价你和你母亲之间的……关系。”
她心烦意乱。季青青死了之后,查理对她说过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不怎么处理。如果她和约翰不再是情侣,没人关心她母亲和哥哥是怎么死的。但现在……问题来了,人们会想知道她的一切,美国群众和中国群众都想知道,甚至可能全世界都是,毕竟人都喜欢窥探他人的生活。
她可以像之前肯尼思和查理处理有关她的稿件那样,花钱买下,或者利用肯尼思家族的权力压下,但总归有无法收买或无法以权压下的媒体,到时候就由不得她了。媒体可以为你吹彩虹屁,也可以阴阳怪气的嘲讽你、挖苦你、甚至贬低你。
她倚在他胸口,闷闷不乐的想了半天。
“我觉得最好不要阻止这部纪录片,但我不能放任他们随便拍。能让查理去跟制片人和导演谈谈吗?”
肯尼思不动声色,“谈什么?”
“我可以允许他们跟拍我,但我要求有终审权,内容必须我认可才行。我应该掌握……主动权,对吗?”
“对。”他想她学的太快了,这么快就反应过来问题所在。拍什么纪录片不是问题,纪录片里到底说了什么、是褒是贬才是问题。语言和文字的魔力在于,同一件事情可以有很多叙述方法,怎么叙述客观事实是个大学问,足矣左右公众舆论。
她伤感的说:“他们已经死了,可还是会带给我麻烦。”
“我们可以选择更好的处理方式,只要处理得当,不但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还会……”他没有说完。确实,她可以打造得不到母亲的爱的小可怜形象,但她愿意吗?真让人难过呀!
他的父亲死于非命,但带给他的是可以躺在上面享受的政治资本,她的母亲和哥哥的死只能带给她烦恼和痛苦,他自幼丧父的痛苦根本跟她的痛苦没法相比。
他沉默着,轻抚她的头发。
痛苦,没错,但生活还要继续。
第十一章
查理上周送了莱蒙和唐古拉过来。
本来他和张文雅说好了狗子们一人养一个月,但执行的并不严格。张文雅有贝果和吐司,不怎么想念傻二哈。不过莱蒙送来了,看着傻二哈欢天喜地的神情,又觉得可乐,那就留下吧。
家里有四只狗子很可怕,太闹腾了,狗子们都已经成年,遛狗于是成了体力活,一个人是绝对拉不住四条成年狗子的,助理玛雅溜了一次差点被狗子们拽飞,吓得她再也不敢一个人遛狗。
遛狗子还得看吐司这个聪明姑娘的能耐,贝果属于管好自己万事大吉的那种,吐司很喜欢收拾莱蒙和唐古拉俩傻孩子,只用了一周时间便把哈士奇莱蒙和阿拉斯加唐古拉驯得服服帖帖。
三月底,复活节假期。
复活节定为春分后第一个满月的第一个周日,因为春分时间不固定,因而复活节时间也不固定,今年的春分是三月二十一日,满月是四月一日周四,四月四日是今年的复活节。
三月二十九日周一开始复活节假期,耶鲁大学二十六日下午学生几乎就都跑光了。
小约翰·肯尼思仍然乘坐直升机来接张文雅。
她公寓楼下的狗仔队少了一些,但还是每天至少二十人常驻,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拍什么,她又不去哪儿,天天在学校,顶多跟女同学们去酒吧玩玩。
酒吧算娱乐场所吗?也许。这周她又在酒吧见到了乔纳森·班菲尔德。
他不是在纽约进棚录音吗?
张文雅琢磨着这人是怎么跑到纽黑文这么个小镇来的。
乔纳森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解释,“是我姑姑,她的丈夫是你们耶鲁的教授。我来看望姑姑。”
嗯?好吧,勉强算是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