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确实。
“憎恨”不需要理由,这些人只是需要发泄,至于发泄的对象是谁, 无关紧要。
收发信件的实习生帮她把信件送到她的办公桌旁边, 她把麻袋踢进桌子下面,但不准备现在就看信。
贝特先生开完选题会回来了,给她布置了第一份采访任务:纽约市堕胎诊所的生存危机。
好家伙!一上来就给她这么大一个题目!
当然要问个“为什么”。
“你是个外国人, 你的国家计划生育制度成为法律, 你的观点、你的视角会非常有趣,很适合这个题目。”
嘶, 很有道理!张文雅觉得纽约时报这些责任编辑可真都是牛的很!
“而且你是无神论者, 你会更公正的看待这个问题。去吧, 现在就可以出去, 给你一周的时间, 你挑几个区的诊所。如果需要更长的时间, 要跟我谈谈。每天早上过来一趟, 把前一天的稿交上来就可以。”
“费用呢?”
“如果需要购买消息, 记住不要一下子给太多,一次十美元,别给的太多,不然会被当成傻瓜。总费用不要超过五百美元,包括你的车费, 尽量节省, 别坐出租。你没有自己的车……你去租一辆车吧,费用实报实销。”
张文雅想了想要从何入手, “我能借用一个实习生吗?”
“随便借。”贝特先生一挥手。
*
张文雅借了实习生萨米。
去租了车。
先严正声明一下, “贝特先生说现在你归我使用, 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懂了吗?”
萨米点点头,“是出去采访吗?”隐隐有点兴奋呢。
也有点不忿,“我是学新闻学的,为什么我还不能自己出去采访?”
“我不负责解答这种问题。”
她开车去了她所知道的最近的堕胎诊所。
*
美国医生是妥妥高薪职业,外科医生备受社会各界尊重,一把刀出生入死;牙医虽然处在医生鄙视链的最低端,通常不被当成“真正的”医生,但凭着高昂收费,年收入也相当高。
不被当成医生看待、收入又不稳定且时常伴有生命危险的,就是堕胎诊所的医生了。在美国开私人诊所附带堕胎业务的医生,必须有个强大的心脏,还得有会被人砸了诊所的觉悟。
之前张文雅在国会大厦接听电话就曾接手过一个案例,对方就是纽约的堕胎诊所。
有钱女性不会为此困扰,她们可以去自己的私人医生的诊所,也可以选择私人医疗中心,悄悄的解决这个问题。
堕胎诊所绝大多数都是为了穷困女性服务的,贫困女性绝大部分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负担,怎么能再负担一个意外的孩子?更何况还有因为强|奸等极端情况导致的意外怀孕,如果必须生下被强迫后怀的孩子,这对女性来说是多么痛苦呀!
美国1973年有一个著名的“罗诉韦德案”,此案例成为美国女性可以在孕24周之前自由选择堕胎的标杆,孕24周也就是不到六个月。纽约州是28周,另外有八个州和地区(华盛顿特区)无限制。
对待堕胎问题,民主party控制的州偏向宽松,共和party控制的州偏向严厉,甚至有的州一直鼓吹“心跳法案”,指胎儿在有了心跳后(通常六到八周)便被视为“人”,有了“人权”,不允许堕胎。
贝特先生让她来采访、写稿也实在是剑走偏锋:她是女性、外国人、无神论者、生长在计划生育为法律的国家,buff简直叠满了,居然非常合理,无懈可击。
曼哈顿区的堕胎诊所在克林顿区。这个区在上东区和切尔西区之间,原本叫“地狱厨房”,一直是曼哈顿区最臭名昭著的贫民窟之一,最近几年房地产商在逐步收购地狱厨房的旧楼,将居民迁出——实际是赶走,准备彻底改造这个有碍观瞻的贫民窟。
对于堕胎诊所的资料,第一手是直接采访堕胎诊所的医生和护士,但可能他们不会愿意接受采访,因为危险太大;第二手可以去当地警察分局拿数据,堕胎诊所全都遭到过恶意刑事事件,无一例外;第三手也可以去法院调取案卷,法院案卷是公开的,任何公民都有权利查阅,只要你知道是什么案件。
说起来是可以问问前助理检察官小肯尼思,不过现在她还不想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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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堕胎诊所不远处。
诊所门外有几个男男女女举着牌子抗议,大概就是“恶魔”、“谋杀犯”、“凶手”之类的吧。这算是“温和抗议派”,每天来举几个小时牌子,诊所下班他们也就散了。这种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甚至一点都不暴力。
萨米穿的普普通通,就是个学生的模样,土气的格子衬衫,牛仔裤,穿一件旧的灯芯绒西装上衣。很好,就这样行了。
张文雅拿出化妆包,用黑色和蓝色涂了一个烟熏妆,扫一点鼻翼阴影。
从手提包里掏出Mimi赞助的金色短假发,戴到脑袋上,整理一下。
萨米目瞪口呆,“你、你要干什么?”
她神秘的一笑,“打劫银行。”
萨米都要吓呆了。
她把自己的大衣留在车里,穿上从报社里借的一件旧的烟灰色粗呢男式短大衣,这样看上去像是个经济拮据但又不算贫困的年轻女孩。
“萨米,”她指了指斜对面的堕胎诊所,“我们要去那儿。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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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堕胎诊所的任务完成度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