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眼神认真地看向她，“说。”
“之前说话吞吞吐吐，上车倒是出乎意料地利索。你是没话跟我说了，就不问问我有没有话跟你说？”
看完窗外，她才转头看向床边。
车子越来越快，他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她顺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声音做作，“呀，都两点11分了，我三点半的飞机，从这儿到飞机场有三十分钟的车程，我可能要走了……”
棠澄：“？”
棠澄解释道。
“晚上？安西离松青有点距离，你岂不是一会儿就要走？”
棠澄眼眶微红地看着他，风吹乱了她的发。
闻言，棠澄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江祁。
这让棠澄的头又低了下来，继续皱眉看向窗外。
江祁抿了抿唇，忽然开口，“困不困？”
其实，她这次过来，除了想要见见江祁，还有就是，她想明确地问问他，他对她是不是仍有好感，做了那么多，是不是有想跟她重新开始的意思。
棠澄嘴唇微动，“我有话想跟你说……”
闪光……
这笑声直笑得棠澄小脸爆红。
可能是临别之际，看着江祁抓着她手腕的漂亮手指，棠澄的心头遏制不住地涌出难言的不舍来。
“这人说话没什么好听的，我们往旁边站点。”
此时对上江祁温和的神情，棠澄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要上来跟我一起睡吗？”
还好她没有一觉睡到太阳落山。
可就在这时车子开动了，校服少年毫不犹豫跟上了火车的步伐，一边跑一边通红着眼，看着坐在车窗前的棠澄。
“可是……”
江祁眸色渐深，窗外的阳光撒在男人矜贵精致的脸上。
江祁又问。
男人低头看她。
不行，等车子到了下一站，她再下去吧。
“午饭我就不吃了，一会儿我在飞机场买点快餐吃吃就行了。然后我准备一会儿全副武装去门口坐公交车去飞机场，我已经查过了，公交车的话四十五分钟就能到机场。我敢保证，肯定不会有人猜到我会坐公交车，风险性极低。”
他的前方没了路，少年直接停住了脚步，彻底消失在了棠澄的眼中。
棠澄好奇询问了句。
待江祁惺忪地睁开眼，首先就是抬手看了眼手腕，下午两点十分。
可江祁却依旧固执地追逐着。
江祁的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
像是被她口中的不舍感染到的江祁，唇角瞬间抿平，“你先起来，洗漱一下，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出去吃个午饭，再开车送你去飞机场……”
是啊，凭什么她说结束就结束，她说开始就开始，她是上帝吗？人家分手六个月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她跟江祁可是已经分手整整六年了啊。
车门被人拍的啪啪响，棠澄抬头，却发现司机骂骂咧咧地放了一位挑着担子的老婆婆上了车，车上的其他人也是怨声载道的。
棠澄觉得可能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之后，她会变得比现在稍微勇敢一点。
“那我呢？”
棠澄难以置信地，僵硬转头。
一听见这样的话，又在削苹果的江祁，眼眸立刻低垂了下来。
“我们虽然分手了六年，可这六年，我的心意，没有一刻改变过。所以棠澄……”
棠澄有些急，还想要说话，却只能长长呼了口气，忍耐了下来。
不小心撞到了棠澄的男人立刻抱歉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在打电话，没看见你，没撞到你哪儿吧？”
点击，拍照。
她想都没想地站起身，“司机师傅，能不能靠边停一下，我下去有点急事……”
倒是程高阳口中小声咕哝了句，“这么赶？还以为剃头挑子一头热，原来郎有情妾有意……”
“那你准备怎么做？”
江祁接着说道，“一会儿程高阳走了，我把房门反锁了，你在我床上休息会。睡醒了有时间我们就去逛逛，没有我就送你去机场。”
或许的江祁的眼神过于坚定，不用两个字都已经到嘴边了，棠澄说出口时，就变成了一个好字。
眼神深邃复杂得棠澄甚至有些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觉得江祁沉默的太久，有些忍不下去的棠澄轻哼了声，作出想要睁眼却睁不开眼的样子，缓缓苏醒过来。
车子还没来，棠澄下意识看了眼身旁身材修长的江祁。
一片嘈杂中，江祁的声音格外清晰分明地在棠澄的心头轻轻回响——
说话间，棠澄拉起被子就盖住了脑袋。
“我现在已经想起来不少的东西了，听说我们下一站《恋恋同行》拍摄在南江，我们读高中的地方，到时候说不定我会想起更多的东西。到时候……到时候……我可不可以跟你说个事？”
棠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棠澄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祁追逐公交车的行为，想要喊他的名字，却急忙刹住了车，只让他赶紧回去。
六年能改变多少的事情，何况她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就算她能感觉到江祁对她真的有好感，可如果在一起之后，对方的感觉不过如此呢。他后面反应过来，只是曾经美好的初恋蒙蔽了他的双眼，她棠澄虚有其表呢！
程高阳顺嘴问了句。
可听了她的话的江祁，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程高阳脑子不好使，你要跟他学？”
这么想着，棠澄用力咬了下唇，“江祁……”
棠澄：“……”
到时间了。
“我……”
闻言，棠澄摇了摇头。
“江……你快回去吧！”
火车越来越快，他也越来越快。
程高阳：如此细心周到的江老狗，长见识了。
“好了，逗你的，我不困，你快睡吧。把脸漏出来，免得呼吸不畅。”
“你说什么？”
“要不要跟我……”
她的感觉是不是没有出错？
车子要开动的时候，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不知道从哪个柱子后走了出来，两人隔着车窗对视着。
稍等，她刚刚说了个啥？
“小姑娘，没到站呢，这里不能靠边停车，等下一站你再下车吧。”
“是的，我来的路上就买了回松青的飞机票，下午三点半的，到松青大约六点左右。”
闻言，棠澄眨了下眼，心头有些软绵绵的，她轻点了下头。
江祁：“……”
“你猜的不错，当初，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江祁径直看向棠澄的眼，嘴角微翘，“棠澄……”
江祁顺势将削好的苹果放置到了果盘上，抬头对棠澄对视到了一起。
看着这样的江祁，棠澄心中一动，下意识拿起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照相机功能。
江祁抽了张纸擦了下手，“那就睡会……”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江祁轻声询问。
男人的睫毛长得活像是睫毛精转世，额前的碎发懒懒地耷拉着，鼻梁高挺，肤色细腻到几乎看不见毛孔。
或许是注意到棠澄看着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指，江祁略顿了下，松开了手。
“昨天白天排练了一天，又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困吗？”
而这边打电话的男人又是歉意一笑，举着电话继续说了起来，“……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要分手就分手，要复合就复合，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
“不确定。”
心虚使得她只和江祁对视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江祁现在几点了？我怎么睡到了现在？我飞机不会延误了吧？”
两分钟后，一道身影在她身旁坐下，棠澄刚想皱眉，下一秒就闻见一股极熟悉的味道，传进她的鼻腔内。
而棠澄那边，原先还只是想装睡，可是装着装着，或许是太困了，没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五分钟后，戴着口罩与帽子的两人出现在了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
她记得，因为赶进度拍广告，江祁也好久都没好好休息了。
棠澄：“！！！”
他却不知道，棠澄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法从他泛青的眼底挪开。
江祁定定地看向棠澄：“不用我送你吗？就算不用……起码让我送你去坐公交？”
江祁眉头紧皱，随手拉了棠澄一把，“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怎么了？”
抿了抿唇，棠澄忽然想起昨晚听见生日快乐时，她骤然加速的心跳，想起她昨夜一往无前想要见到江祁的冲动。想到之前的种种，他对她每一次的照顾与细心，想到小塘岛时，江祁举着红心海螺，一步一个脚印坚定朝她走来的步伐……
这使得棠澄立刻瞪圆了眼，“我……我……我说了不确定，我困了，我要睡觉了，我现在就睡了。”
“不出门逛逛了吗？”
“然后就像是患了重感冒一样，一病就病了七年，什么药都吃不好。”
有电瓶车歪歪斜斜地往这边开来，江祁不由得伸手拉住棠澄的手腕，轻扯了她一下，“往后站一下。”
眼看被她用手机闪了下的江祁眉头微皱，一副随时都可能清醒过来的架势，棠澄立刻将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躺下装死，哦不，装睡。
“还有……”
一片喧闹中，男人染着笑意的声音，近乎叹息般地响起。
棠澄又跟江祁挥了挥手。
“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啊，公交车来了，我上去了。”
“录制差不多了，今天暂时可以休息一天，但是晚上可能有一场初彩排，主要是练练走位什么的。”棠澄解释。
就像此时的江祁一样。
她甚至……甚至想要把这人用缩小灯缩成巴掌那么大，装进口袋里一起带走。
“不用了，江祁……”
“没什么没什么。”
甚至为了更好地加速，直接丢掉了他背着的书包，却仍旧没能跑赢火车。
男人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手机，可能是察觉到棠澄定定向他看来的眼神，江祁的视线转移到了棠澄粉白的小脸上。
“我们分手多久了，已经六个月了，整整六个月，你凭什么以为我还站在原地等你回头，我属贱的吗？”
男人却直接抬起脚，缓步跟上了公交车。
“嗯？”
江祁原先平静无波的眼神，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得幽深，“你确定？”
棠澄：“……”
说完这样的话，棠澄转身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便是这时，红绿灯口，公交车停了下来，坐在公交最后一排的棠澄，看着窗外静止的广告牌，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强行忍耐。
“原以为还要追到下一站，还好……”
几十秒的红绿灯跳了，公交刚启动，司机却猛地踩了下刹车。
说到最后，原先还只是在假装的棠澄，语气中忽然染上了一点不舍。
程高阳摆了摆手，“这现在都已经小九点了，到下午三点半，也没几个小时了，江祁你要不要带老同学出去逛逛啊？难得来一趟……”
江祁：“……”
棠澄的心跳难以形容地加快。
她还能说什么？
棠澄刚张口，身后却忽然袭来一股大力，江祁就势抱住她。
棠澄立刻答道。
棠澄用力抿了抿唇，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江祁，“我想说……谢谢你帮我过生日，江祁。所以你过生日的时候别忘了提醒我，我也会记得准时准点跟你说生日快乐的。”
二十分钟之后，棠澄躺在布满雪松气味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反锁上房门，朝她走来的江祁。
棠澄：“……”
上了车，棠澄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然后冲着车下的江祁就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我等到了飞机场会跟你发微信的，回松青市也会报平安的。”
就在这时，车子启动了。
程高阳：“……”
被那人说的她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画面中，她好像是坐在一辆去往北川的火车上。
车外是呼呼的风声，车内是乘客们凌乱的交谈抱怨声。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猛然惊醒的时候，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还好，还是艳阳高照。
他手这样一松，棠澄的心也跟着一空。
“之前，之前关心你只是因为工作需要罢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还会对你这种薄情的女人有一丝一毫的留念吧？生日快乐，我是看你可怜，没人记得你生日，才会顺手给你发一句罢了，当真就是你的不对了。”
看着窗外男人熟悉的脸庞，棠澄脑中控制不住地想起一个模糊的画面——
他坐直了身子，刚想开口叫醒棠澄，却发现对方之前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见了，而棠澄枕着的枕头下露出手机的一角，某人的睫毛还非常不讲究地轻颤了两下。
后面的话，江祁还没说完，棠澄就已经开口打断了他。
棠澄点了点头。
这样的回想使得棠澄心口一酸。
恰好与坐在她身旁，轻微喘着气的江祁对视到了一起。
棠澄：“！！！”
江祁想抓她手臂都没来得及。
江祁伸手扯下了棠澄蒙住头的被子，可就算被子被扯下来了，脸也露出来了，棠澄却依旧紧闭双眼，一副只要自己不睁眼，假装睡觉，尴尬就追不上我的鸵鸟样。
可她的否定却并没有阻止到江祁，男人缓缓起身，伸手就要去解衬衣的扣子。
“旧情复燃？”
将被子扯下后，江祁就没再做其他多余的事，随手将自己和棠澄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静音键，便窝在椅子上，开始用手机打发无聊的时间。
“嗯。”
这话使得江祁眉头直接皱到了一起。
江祁屏息往她靠近，越来越近，脸庞与当年围墙上，笑容热烈的少年，瞬间重合。
她看见披了件黑色冲锋衣的江祁，明明腿长到无处安放，却整个人缩在一个小小的椅子上，抱着双臂，闭眼睡了过去。
棠澄：“？”
棠澄：“……”
“你可能不知道，你养病的医院地址已经暴露了，现在不晓得有多少粉丝、狗仔在院门口堵着你呢。早上我就已经见识过了，才想着爬窗来着。一会儿吃午饭我们肯定会被堵个正着，还有你的车，谁不知道你的车牌号。你三点送我去机场，我们三点零一就上热搜，你信不信？”
刚醒她就撞进了江祁漆黑的眸子中去。
等了几秒，隔着被子，她听见外头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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