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宁看着柜门, 严词厉色，“给你一晚时间，赶紧离开清河镇。”

    否则那时就不是他心慈手软下不了手, 而是这红衣鬼被随时可能路过的御鬼师发现打散成饲料了。

    忙碌了一天的张崇宁走到床铺坐下，再给床打上两道防御符, 他衣服也不脱了, 直接躺下。

    他认为自己会更警觉一点，会辗转反侧一下, 然而没有, 几乎只挨着枕头他就睡着了。

    挂在山腰处的月亮愈发幽清的后半夜, 那扇柜门嘎吱一声打了一点，又嘎吱打开了一点, 红衣男鬼从里头飘出来了。

    【01：宿主，你现在不用开门就穿过柜子了……】

    左棠神情一顿，再丧气地低了低头，他还没有习惯做一只阿飘，但他的目光落在睡觉中的张崇宁身上时立刻忘了丧气。

    他能看到这个床支起一个淡黄.色的光膜,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再伸手一碰穿过去了, 他的神情慌张起来。

    【左棠：碎掉了, 我不是故意的……】

    【01：……】这个世界的宿主老公大人尚且还是个穷鬼加战五渣, 左棠做阿飘不习惯归不习惯, 却是实打实的千年鬼王。

    然而鬼王只会搞破坏，修复不了一个低级防御光幕。

    左棠眼睁睁看着2层光幕碎光光, 他的眼角又开始掉鬼气, 但他的脚已经非常诚实地靠近床边, 在张崇宁脸朝向的那一侧蹲下身来。

    【左棠：我好想阿宁。】

    这次是真的非常非常想了, 即便是沉眠，左棠也是实打实的睡了一千年。

    张崇宁一觉睡得非常踏实，渐渐苏醒后，他还是和往常那样继续闭眼整理今天和近期的规划。

    制符卖符攒钱去黑市买500年份左右的已收复大鬼，如果这条路走不通，他再考虑自己收服厉鬼的方式。

    睁开眼睛，张崇宁想起他新家里还有一个红衣漂亮鬼不知走没走……他来不及分辨他心底到底是希望它走还是没有走时，比柜子里要更清晰更惊.艳的脸撞入眼帘。

    漂亮鬼没走……它从柜子换到床边继续蜷缩着，还保持人时的习惯在夜晚睡觉。

    但让张崇宁一瞬间从惊.艳切换到惊惧的是，初晨的那缕阳光冲破云层照入他这还未来得及挂窗帘的卧室。

    张崇宁的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做出反应，他直接扑向漂亮鬼，带着它一起摔到床边再一同滚入他昨天刚清理过的床底。

    “你疯了，你想魂飞魄散吗！”

    作为一只鬼，它居然刚在向东一侧的窗户边睡觉！

    即便是鬼王也相当厌恶阳光，何况这是对鬼杀伤力极大的第一缕初阳，100年以下的鬼直接魂飞魄散。

    左棠被张崇宁抱得突然，但这一刻抱到爱人的喜悦完全盖过了他被凶的委屈，“碰、到！”

    张崇宁和这双尤其漂亮的眼睛对视，他下意识开口解释，“我从四岁开始修魂力碰到你是很正常的事情。”

    漂亮鬼不需要表现得这么惊喜，同时他也确定了这是一只没有常识、对做鬼本能都很迟钝的鬼。

    “阿宁，凶，不、生、气！”左棠磕磕巴巴想和张崇宁说很多话，但他还是本能恐惧地这种发音方式。

    张崇宁被气笑了，但和这鬼继续十多秒的对视后，他还是败下阵来，“我……帮你超度吧。”

    族里的教学和文献记载，所有因执念化鬼滞留人间的鬼都是痛苦的，有害的，需要被清理的。他若是抱着帮这个漂亮鬼的心思，最好的方式就帮他超度。

    【01：宿主，01帮你记账！】

    对鬼说超度就是送它去死的意思，这个世界的宿主老公太过分了！

    【左棠：好。】

    左棠难得也记仇了，他看着张崇宁的眼睛，肯定地摇头，“不、要。我、不、害、人。”

    “你将鬼力凝聚在喉咙处就能和做人时一样说话了。”

    这只漂亮鬼的发音方式通常是它们吓人时用的，然而张崇宁观察到的，漂亮鬼没吓到他，倒是自己说一个字眼睫颤一下，把自己吓得不清。

    以及……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居然在教鬼怎么说话。他虽然时常质疑书里的一些记载，但也不该做出如此昏头的事情。

    左棠疑惑地眨眨眼睛，“鬼力是什么？”

    “呀，我能说好话了，呜呜，我说话好吓人……”

    左棠蹭蹭张崇宁擦他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以及他们还在床底保持着最开始滚进来的姿势。

    “你是鬼了，”张崇宁提醒完，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再伸手去随身的符文袋里取出一枚三.角符放到左棠的眉心处。

    “你去睡一觉……”对左棠投来难过又伤心的目光，他忍不住解释道，“只是睡觉，没有你同意……我不会超度你的。”

    左棠安心后还是摇了摇头，“好小，不喜欢那里……”

    他一进去那三.角符就裂了，他是可怕鬼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他家阿宁肯定会更嫌弃他了。

    左棠目光在张崇宁身上扫一圈，自己找到了合适隐藏的地方，就是张崇宁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古残符。

    被左棠附身的古残符飞起，在张崇宁唇上盖了个章，再自己呲溜一下钻进张崇宁的衣服里。

    怀里空空的张崇宁下意识地抿唇，再抬手按了按胸膛上是古残符的位置，这张符他从出生就一直戴着，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它还能容纳一只鬼居住。

    从床铺里爬出来，张崇宁一贯老成的表情微裂，大概是在洛水鬼塔他选择遵从内心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走向了未知和不可控。

    但也许，这才是生活，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

    张崇宁两分钟内结束了思考人生，他把床底柜子等摆设重新打扫了一遍，第一次摘下这水火不侵的古残符到床头柜上，他去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古残符从床头柜上飞来，在张崇宁唇上碰了一下，再自己戴回他脖颈上。

    张崇宁抑制住那无端想要扬起的嘴角，语重心长地对这色胆包天的漂亮鬼训话，“鬼属阴，阳光和阳气都会伤到你。”

    古残符再飞起蹭蹭张崇宁的下巴，讨好张崇宁不生气时，也表示听话。

    张崇宁深吸口气，走出卧室，再煮两颗鸡蛋结束早餐，他拿手机同城网购了好些东西后，就先进入工作间里。

    “不要随便出来，这里的符水对你不好。”

    在吃饭的间隙，张崇宁已经试验过，左棠暂居在里面不会影响到他使用这个古残符。

    古残符原地蹭蹭张崇宁表示知道了，这一天一直到张崇宁结束工作，左棠都没有现身。

    张崇宁吃过晚饭后，把送来后就第一时间拿去机洗烘干的窗帘拿出来，卧室、工作间、客厅、厕所和厨房的窗帘都遮上外，通往小院的前后门也都加了一道门帘。

    忙完这些再回房，张崇宁的脚步一顿，继续推门走入。

    一身红衣的漂亮鬼赤脚坐在床边等着他回来。

    “阿宁，”左棠飞过来抱住张崇宁的腰，再蹭蹭人。

    “我……”张崇宁还想说漂亮鬼是否认错人了，可开口却是他之前一直不敢问的，“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