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杨树底下,一堆老头老太太。
几年前,村里在老杨树底下摆了石桌石凳,几个老头在下棋,老太太们眯缝着眼睛在做针线活。只是不管老头还是老太太,都心事重重的,时不时往村口看。每天来这里看人回来没,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于是,严家的马车一到村口,团圆就看到了老杨树底下的爷爷。
深秋的老杨树,那一半完好的枝头上,只挂了几片零落的叶子,倒是树底下铺满了落叶,黄澄澄的一片,像是满月一样。
“是我爷爷,严明安,我爷爷在呢,快叫马车停下!”团圆半个身子都伸到外面。
“你先坐好!快停车!”严明安沉声道。
车夫一声“吁”喊完,团圆就跟窜天猴一样跳下车,撒腿朝李秀才跑去,“爷爷,我回来了!团圆回来了。”
“团圆回来了!”李秀才丢了棋,猛地站起来。
尽管团圆已经十二岁,是个大姑娘了,可还是一头扎进李秀才怀里,把李秀才撞的趔趄了一下。
这一撞,叫李秀才心里踏实了,这个劲,是他家风风火火的团圆,再听听这句“爷爷,我可想死你了”,是他家团圆错不了,只是李秀才现在是不能把团圆抱起来转个圈了,只能叫团圆在他面前转一圈,他细细地看。
“黑了,瘦了,手都粗了。”李秀才抓着团圆的手,抹眼泪。他家团圆青葱样的嫩手,从河堤回来,长满了细细的茧子,可叫他心疼坏了。
团圆嘿嘿笑着,在河堤上她是黑小子,就会嘿嘿笑,一时改不过来,“爷爷,我没黑,这是走之前抹的锅底灰。”她又晃晃水桶腰,“爷爷,我这能叫瘦?”
李秀才:“……”
得,有团圆这么个孙女,他就不该多愁善感。
李奶奶颤巍巍走过来,拉着团圆问,“团圆,你大旺叔和秤砣呢,咋没见到人?你咋还坐车回来的,官府一个个往回送?”
李奶奶岁数大了,眼花,看东西模糊,没认出是严家的马车。
“李奶奶,那是严家的马车,不是官府的!”说话的是芯儿,芯儿十岁了,梳两根羊角辫,还跟小孩似的爱蹦蹦跳跳,在李奶奶耳边大声说。
“哦,是这样。”李奶奶慢悠悠答应着,她就说吗,官府哪会往后送人。
芯儿也问团圆她爹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团圆说大家是一起离开的河堤,其他人是直接回村,她是去镇上买东西,又跟严明安一起坐严家马车回来的。
“严家臭小子也回村了?”李秀才没好气地问。团圆一到他面前,他眼里只有孙女团圆,如今听到团圆是和严明安一起回来的,他这心里就不好受。
怎么团圆先见了那个严家臭小子,才回来见他这个爷爷呢!
“爷爷!”团圆摇着李秀才胳膊。
李秀才扭开脸,然后脸更是黑成了锅底灰,因为严家臭小子从马车上下来了,几个老太太正拉着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越看,李秀才越心气不顺。
严明安好不容易摆脱几个老太太,走到团圆身边,叫了一声秀才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