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罗韦雷留下的文件很多, 其中一份有关他的教皇令已经被他烧了,他也没有在梵蒂冈的档案里找到存根或是副本,说明那份教皇令可能是假的。这份文件不是教皇令, 但却经过一位已故的公证人的公证。
切萨雷相信医生与产婆的口供吗?他自己也说不好, 但这些文件放在那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怀疑过妹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吗?
他怀疑过自己不是罗德里戈·波吉亚的亲生孩子吗?
他很难想象凡娜莎这样精明的女人会弄不清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更难想象父亲会如此宠爱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 父亲不确定戈弗雷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不怎么喜欢他, 如果——
每次想到这儿他就没法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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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吉亚军队频繁调动,各地都在清点运输物资,马尔凯地区的物资汇总到弗利、拉韦纳、博洛尼亚三城, 巴尔托洛米娅在拉韦纳,弗朗索瓦·纳瓦尔在博洛尼亚, 每天都很忙。
萨维利5月份去把阿布鲁佐地区在教皇国境内的几座小城拿下了, 暂时并入马尔凯统一管理。那不勒斯没有什么表示。
那不勒斯的5000名骑兵5月底从水路到达奥斯提亚, 直接去了布拉恰诺湖营地报到。
各地严抓了一波供应商以次充好、以劣充好问题,砍了几十个奸商的脑袋, 总算在6月底之前将战斗物资凑够了数量, 分配各城营地。
马尔凯地区的意大利自由军6月初开始分批向博洛尼亚集结。
拉齐奥地区各领地的贵族家庭也开始向布拉恰诺湖营地集结,整个布拉恰诺湖周边全都驻扎着军队。
戈弗雷和桑夏5月底去了那不勒斯,小住两周, 很快去了西西里岛的王家别墅度长假。
切萨雷在罗马待到6月底,7月的第一天前往博洛尼亚, 跟随他的除了情报主管米凯莱托, 还有武器工程师列奥纳多·达·芬奇。
露克蕾莎和切萨雷安排胡安和大表哥罗德里戈·兰索尔、小表哥迪亚哥留守罗马调度后勤, 罗德里戈·兰索尔是罗马治安局局长, 迪亚哥是罗马军事管理局副局长,都是实权人物。露克蕾莎原本要跟切萨雷一起出发前往博洛尼亚,但几天前,她病倒了。
露克蕾莎从小身体健康,很少生病,顶多一年一次感冒,她一旦得病,全家都很紧张。
她6月初才从温泉别墅回到罗马,住在雅典娜宫,小夫妻感情很好,几乎24小时腻在一起,露克蕾莎走哪儿都带着丈夫,开军事会议偶尔也允许他列席,塞巴斯蒂安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他只是偶尔会感叹妻子的工作量大得吓人,就这她还不负责细节呢。
她在教皇宫的办公厅雇佣了一打女秘书,处理文书工作;另外还有一打女秘书在军事管理局处理文书工作,一场战争的前期工作多到惊呆了塞巴斯蒂安。
处理军务的同时,还要管理罗马市的行政问题。
胡安在罗马市政厅的办公室通常就是露克蕾莎专用的,他自己很少来办公,理由是不耐烦处理那些公务,这下子露克蕾莎病倒了,他只好去上班,每天叫苦不迭,说这么多事情妹妹到底怎么处理完的?还让不让人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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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病来势汹汹,先是晚上高烧,半夜里塞巴斯蒂安被她滚烫的身体给弄醒了,吓得半夜赶紧让人送信给梵蒂冈的教皇爸爸。
女管家来看过女主人,镇定有序,赶紧派人去请医生,通知梵蒂冈、凡娜莎夫人和不住在梵蒂冈的甘迪亚公爵;吩咐仆人烧热水,要给女主人来个温水浴降降温;还要安抚过于慌张的男主人,劝他镇定,给他倒了葡萄酒,请他缓缓。
亚历山大六世和波吉亚枢机主教半小时后拽着梵蒂冈的医生匆匆来了,稍晚,凡娜莎、胡安和玛丽娅公主也都先后到了。
切萨雷年轻力壮,顾不上行动缓慢的老父亲,拽着医生匆忙奔上三楼,一路着急的问仆人,“小姐怎么样了?她醒着吗?还是睡着了?”
“夫人醒了一会儿,洗了个澡,现在应该是还醒着。”
切萨雷焦急的高喊着:“妹妹!妹妹!”
惊慌的塞巴斯蒂安从大卧室出来,“哥哥!”
切萨雷不满的蹙眉,“露克蕾莎呢?”
“她、她在里面。”
切萨雷一把推开他,“她怎么样了?”
“还很热,全身像火一样热。”
切萨雷心急如焚,“快,医生,快!”
医生匆匆小跑到床边:小姐,不,年轻的夫人脸色红润的吓人,精神不好,半靠在床头,像是要睡着了。
“夫人,”医生小心的喊着,“请允许我为您量量体温。”
没有体温计的时代,也只能靠医生的经验了。他先是用手心、手背分别按在露克蕾莎的额头,接着让女仆点亮尽可能多的蜡烛,使得卧室光线明亮,查看她的脸色、舌苔,检查脉搏。
教皇这时候才进了卧室,着急的问:“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父亲……”露克蕾莎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声音微弱。
“我的露克蕾莎!”老父亲眼泪汪汪,气喘吁吁。
这年头一场简单的感冒可能都会让人送了命,身体健康的人可能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断了气,怎能不让老父亲忧心忡忡?
切萨雷斜睨了一眼塞巴斯蒂安,低声问:“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塞巴斯蒂安懵懂的摇摇头。
切萨雷怒瞪他,“怎么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她却病倒了?”
塞巴斯蒂安愣住了,“我、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