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是石头建造的,冬天湿冷,每个住人的房间都需要点着壁炉或炭盆,木炭的消耗量巨大。露克蕾莎的卧室里铺满土耳其地毯,24小时点着壁炉,房间里暖烘烘的。
乳香用完了,写信给父亲,罗德里戈又让佩罗托专门跑了一趟,送来成袋的绿乳香、没药,以及其他香料。
绿乳香是恬淡的柠檬香气,而没药的香气很难形容,是一股儿沉闷的药香;跟其他香料配伍,变化很多,但都是焚香味儿,特别适合营造庄严肃穆的沉重宗教感。
露克蕾莎新做了男装,白天总是穿着男装,有时候下楼在中庭看男孩们训练,有时候去海岸边走走,有时候也跟着切萨雷去听课,不过博士的课程对她来说还是过于艰深了,她听不懂,去了几次,自己感觉没劲,便不再去。
她把自己的厨娘也带来了,每天吃的很好,晚餐特别丰盛,切萨雷每晚都会在晚餐前回到城堡,于是也没什么机会跟同学出去瞎混。
切萨雷很忙。
除了必修的课程之外,他还要花费时间监督马木留克的训练,以及派人追踪德拉·罗韦雷。
米凯莱托在外面躲了几周,终于在3月初到了比萨,正式效忠波吉亚家的少爷。他不仅是个刺客,还是个情报好手,在新岗位上做的第一项工作便是为切萨雷建立了一套完整高效的情报系统。
整理好情报系统之后,马上派人追踪德拉·罗韦雷,听说,他跑去了那不勒斯;又听说,他躲在佛罗伦萨,也许还有威尼斯。
露克蕾莎叹为观止,“这人肯定没有分身术,到底在哪里?”
“那不勒斯不太可能,佛罗伦萨……也不可能,最大可能是在威尼斯或是米兰。”
那不勒斯王国指望教皇支持他们的统治,不太可能跟教皇对着干;佛罗伦萨是现任教皇的儿女亲家,也不可能违背教皇的意思;只有威尼斯共和国,因为经济相对独立,又没有王室,几乎不鸟教皇。
威尼斯航运事业发达,是地中海首屈一指的航运大户,与奥斯曼帝国的进出口贸易做得红红火火,人员复杂,物质丰富,十分富庶,德拉·罗韦雷躲在威尼斯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测。
狡猾的家伙!
威尼斯没有佛罗伦萨的人口多,是因为城区河流交错,房屋不多,容纳不了多少居民;也因为人口较少,而工作机会多,所以经济比较富裕。
切萨雷颇为轻敌,“他已经不是枢机主教,还能怎么样?”
“他没了将来当上教皇的希望,没准会一不做二不休,招募雇佣军,打到梵蒂冈,活捉教皇!”露克蕾莎夸张的比划着。
切萨雷被逗笑了,“怎么可能?就算他有钱雇佣军队,也不可能真的打到梵蒂冈。”
“强权即是公理,你听说过这句话吗?谁的拳头硬,”露克蕾莎伸出握拳的手比划着,“谁就说话算数。”
切萨雷若有所思,“是这样吗?”好像……确实。
“如果你有权利,那么,法律可以根据你的需求来修改。比如教皇,他要是有什么需求,完全可以自己颁布一个教皇令。天大地大,教皇最大。你说对吗?”
“对。”切萨雷惊讶妹妹竟然已经懂得权利的核心了,可也不是太吃惊,毕竟他们是波吉亚,波吉亚们似乎从血液里就流淌着对强权的认识。妹妹总结的很妙,“强权即是公理”,拥有绝对的实力才有绝对的自由,他还没有体会过,但身为贵族之子、副秘书长宠爱的儿子,能得到的好处可是数之不尽,这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觉悟。
露克蕾莎查看他的神色,继续敲边鼓,“德拉·罗韦雷是爸爸的敌人,就要对他赶尽杀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死灰复燃,再出什么鬼主意。”
切萨雷沉默片刻。妹妹的意思很显然,只有死人才能彻底安静,他是杀过人,也不怕杀人,但杀掉一个前枢机主教……不好说,德拉·罗韦雷毕竟是前前任教皇的侄子,总有些人会帮助这位被免职的前枢机主教。
他必须全面衡量,杀了他不会给自己、给波吉亚家族带来“麻烦”。
*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真的什么都说的透透的,她说一个开头,切萨雷便能往下延展,马上理解她的意思。这种谈话方式非常令人愉快。
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是大反派,是波吉亚家族最大的绊脚石。没有德拉·罗韦雷,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大反派出现,但如果能现在就搬开这个绊脚石,她还是很乐于尝试的。
教廷里目前也没有另一个能力与野心都可以跟德拉·罗韦雷相提并论的人,前景还是乐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