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萨雷总是一到旅馆就要女仆赶紧为妹妹布置房间,将床上的卧具全都换成她自己的。旅馆卫生堪忧,这也是为什么贵族旅行总会带上自己的卧具,从卫生和舒适度来说,还是用自己的东西睡的香。
露克蕾莎累得不行,叫女仆烧了热水,随便洗了洗,便准备上床睡觉。
一会儿切萨雷上楼来了,端了餐盘,上面放了刚出炉的热面包、银杯盛了热牛奶,外加一只切开的橙子。
冬天能吃到的水果就是可以储存到春天的柑橘类。
“你还没吃饭,快来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不想吃。”她气息弱弱的,声音很低。
“病了吗?”切萨雷马上担心的问:“是哪里不舒服?发烧了吗?”放下餐盘,摸了摸她额头。
“没发烧,就是浑身没力气,可能坐马车太累了。”她可怜兮兮的说。
“叫佩罗托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佩罗托!去喊佩罗托上来。”
佩罗托很快上来,也觉得她脸色苍白,怕是病了,急匆匆出去请医生。
露克蕾莎也有点担心,也许是前几天遇袭吓到了,也许是路上太累,总之不能大意。这个时代病不起,没准一个小病就送你见上帝了。
她勉强吃了两只小面包,喝完牛奶,吃了半个橙子,便不想再吃。
切萨雷为了逗她开心,便跟她说故事,说他在比萨大学的同学。只有男人能接受高等教育——倒也不是没有女人上大学,只是极少极少,一百年里也没有一个——所以他的同学都是男人,20岁左右的男人只惦记一件事情: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儿可不老少,隔几天就有人鼻青脸肿的出现在校园里。
露克蕾莎非常羡慕那些能上大学的女人,通常都是家里异常宠爱又不差钱的的小康平民,贵族之家反而几乎没有,是因为贵族女孩都要早早订婚、结婚,一旦订了婚,夫家便不乐意见到未婚妻居然去几乎全是男人的大学里上学了。
这是男人对男人本质的觉悟,一个女孩在男人占绝对多数的大学里,贞洁堪忧,不带上成打的仆人、奴隶,别想过安稳日子。
好难呀!露克蕾莎想了一下就知道,父亲能同意自己去比萨住上2、3个月,但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大学上学。
切萨雷便说:“你要是能听得懂,可以跟我一起去上课,老师不会在意。”
“可以吗?”她精神一振。
“我就怕你会觉得无聊。”他微笑。
“也许。你都上什么课?”
“哲学,法律条文,还要学神学。”
意大利宗教氛围浓郁,法律条文本身就有很多跟神学、圣经相结合。中世纪大学也没有大学之上的细分,学士往上就是博士,文史法类的课程相对后世也不少,哲学是法学专业必学,流派也多,从毕达哥拉斯到西塞罗,从亚里士多德到奥古斯丁,从苏格拉底到阿里乌斯。
阿里乌斯的理论很有意思,在梵蒂冈算是“异端”,他出生于公元280年,是神职人员,获封主教(bishop)。天主教主流教义认为上帝只有一个,但包含了圣父耶和华、圣子耶稣、圣灵,是为“三位一体”,不可分割;阿里乌斯则认为耶稣的地位高于凡人,低于耶和华和逻各斯(logos),这个理念跟三位一体派那是水火不相容,阿里乌斯派于是跟主流派打成一团,打了20多年,最后搞得当时的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心头火起,将阿里乌斯赶走了。
阿里乌斯此人的另一个事迹是死状奇惨,切萨雷坏得要死,绘声绘色为她描述阿里乌斯的死状,恶心得露克蕾莎奋起捶他。
切萨雷哈哈大笑。
*
佩罗托请了医生回来,为她诊断一番,说她身体尚好,就是缺乏休息,最好不要赶路,休息几天,吃好喝好睡好。
露克蕾莎稍觉放心:没病就好。
“你要休息几天吗?我可以晚几天再去学校,陪你在锡耶纳玩几天,锡耶纳也不错,和比萨差不多。”
“好。”露克蕾莎欢喜的点点头。
“那你早点睡。”他俯身吻了一下她额头,随即出去了。
露克蕾莎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是没机会去大学念书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便宜爸爸很快就要成为教皇,她便要换个未婚夫。波吉亚家族因为不是意大利人,必须得跟一个意大利家族结为盟友,而像奥尔西尼、科伦纳这种老牌家族,又不屑于跟一个外国家族结盟,所以罗德里戈·波吉亚最有可能跟斯福尔扎家族结盟。
这也是为什么露克蕾莎的第一任丈夫会是一个斯福尔扎,联姻是两个盟友家族最简单直接以及必要的合作。
她想着到底会是哪一个斯福尔扎呢?之前她挑出了三位斯福尔扎家族的年轻未婚男人,这几年这三个人都结婚了,但很快,其中一位可怜的妻子因为流产母子双亡,那个斯福尔扎叫什么名字?乔凡尼?这么普通的名字,她原本很是嫌弃,也没记住,现在想想,年龄和身份合适的,应该就是这个乔凡尼·斯福尔扎。
她是私生子,那个乔凡尼·斯福尔扎也是私生子,背景倒是差不多。当初为什么挑出他,是因为他跟弗利的女主人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是同一个祖父的堂亲,血缘关系更近。他俩跟米兰公国的实际领主“摩尔人”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也是同一个祖父的堂亲,所以最可能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