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湫……小湫, 你醒了吗?”
门外忽然传来白遥的声音,白湫却还在呆呆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即便头还是很疼, 她却像是不会动弹了,看着游封面具下的脸,眼中流露出心疼。
白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疼,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眼睛里面就蓄满了泪水。
“你的眼睛怎么了?”
游封被面具遮住的脸上,是一道很深的疤痕,竖着穿过他的眼睛, 一直延伸到颧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 瞳孔也变得黯淡无光。
游封来不及说话, 便听到了白遥逐渐靠近的脚步, “小莲, 小湫怎么还没醒?睡多了又得头疼,我进去瞧瞧她。”
白湫此时强撑着还在一胀一胀的脑袋, 看向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面露急色,“你先躲躲, 我阿娘来了。”
游封有好多话想和她说,但此时的确不是见白遥的最佳时间, 于是按照白湫说的, 躲到了她更衣的屏风后面, 将自己的气息掩藏好。
游封前脚刚藏好, 白遥后脚便推门进来。
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白遥的脚步顿了顿, 她狐疑地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这才朝着白湫的床榻走去。
她走到床边,随手施了个法术,便有一阵清风将白湫的床帘撩开,挂到挂钩上。
白遥弯腰往床上看去,声音轻柔地说道:“小湫,睡了一天了,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儿东西?”
白湫头方才剧烈地疼过了一阵,这会儿小脸儿还有些泛白,躺在被子里,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粘在额上,看起来柔弱无力,说话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不用了,阿娘。”
白遥见她如此,心里顿时一紧,连忙将灯点燃,好查看她的情况,“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白湫低低地应了一声,实则还没什么劲。
白遥见她这模样,哪还放心离开,坐在床边扬声将小莲叫了过来,二人忙活着给白湫送了点水,喂她喝下后,又拿了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汗。
白遥愁容不减,“还是头疼吗?”
白湫现在大着肚子,行动也不是很方便,脑子里很乱,许许多多零碎的画面闪过,和方才见到的那张脸对应上,只要再给她一点儿时间,她就能把之前的事情都想起来。
白遥见她如此难受,又帮不上什么忙,心中着急,“还是将医师叫来,让他再给你看看,头这般疼下去,身子也受不住。”
白湫却拉住了她,“阿娘。”
白遥本就觉得欠了这个孩子的,恨不得替她受这份苦,“小湫,你要什么?你说。”
白湫盯着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眼中雾蒙蒙的,“阿娘,我想知道以前的事,我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以前她也问过白遥,但白遥和凤溪对以前的事情向来讳莫如深,包括小莲都从不会主动在她的面前提起过去,每次问到,她们都说等她的身体好一些再告诉她。
但她现在就想要知道,那个被她弄丢了的人到底是谁!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白遥想如以前一般将此事搪塞过去,但见白湫攥着她的袖子指尖发白,眉毛皱在一起眼神确是异常坚定,那些在腹中想好的说辞一下子便说不出口了。
“小湫,你现在经不起刺激,等明日好不好?明日你舒服了,阿娘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白湫却很固执,那些记忆她就快要找回来了,像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轻轻一捅就能破,她等不到明日,“阿娘,你告诉我吧,求你了。”
她说着,语气中带上了哭腔,“我日日睡不好,明知道忘记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太痛苦了,阿娘,您帮帮我好不好?”
孩子如此哀求,作为父母的,哪里都是铁石心肠呢?
起码白遥受不住,差点儿和孩子一起流泪哭了起来,白湫醒来这段时间,日日被噩梦折磨,她也没好到哪儿去,明知自己孩子在受罪,她又怎么睡得着……
所以听见白湫这番话,白遥调整了情绪,柔声道:“好,从前的事阿娘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白湫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安静地听着。
白遥不知从哪儿开始说起,想了想,便回答了白湫之前的问题,“你腹中孩子的父亲名叫游封,是你在来神界之前的夫君。”
仅这一句话,便叫白湫脑中一声翁鸣,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瞳孔皱缩,眼前也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便是大脑中传来的剧烈疼痛,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一下子蔓延开来。
“啊!”白湫用力捂住脑袋,眼里的泪落了下来,她呜咽着,继而大声地哭了出来。
简单的一句话,便让白湫想起了过往的种种,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她强硬地戳破,强烈的刺激让她的大脑一时间接受不了那庞大的信息,与无比浓烈的情感,从而产生了剧烈的疼痛。
但是这阵疼痛又和以前不一样,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看白湫的接受程度如何,随着白湫接受的信息越多,疼痛也逐渐散去。
而在屏风后的游封双手死死地捏成拳头,他听见白湫痛苦的呜咽声,多么想去抱一抱她,可是现在的他却不能,只能生生忍着。
白遥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白湫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即后悔得不行,“小湫,你别吓我,阿娘不说了,那些事情忘记了也没有关系,不要强求,伤了身子反而不好。现在阿爹阿娘都陪着你,就算没有那些记忆,也不影响的。”
白湫捧着脑袋的手慢慢放松了下来,像是没有先前疼得那么厉害了,她闭着双眼,还在不断地喘着气,看上去疲惫至极的模样,但至少不那么痛苦了。
白遥与小莲站在床边都是一脸担忧,直到看见白湫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她们也才跟着长舒一口气。
屋内很安静,白遥在白湫房内坐了很久,她没再打扰缓缓睡着的人儿,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便有种想哭的冲动,默默垂泪。
小莲轻声劝了几句,让白遥早些回去休息,白湫这儿有自己照顾用不着担心,白遥想了想,自己在这儿也没什么作用,不如先回去和凤溪商量一下白湫的病到底该如何治疗,于是点点头应下,离开的时候还抹着眼泪。
小莲守在房内,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小莲也开始手撑着下颚打起瞌睡来。
四周静谧无声,白湫为了让白遥能离开,原本是装睡的,但身体上的疲惫让她双眼闭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浅,等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她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游封刚躺下将人搂到怀中,低头就看见她眼睛睁开了,他抬掌轻轻捂住对方的嘴巴。
现在的他对于白湫而言还是个陌生人,若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外面的小莲即便在有结界的情况下,也很有可能被吵醒,更可能把凤溪给引来。
所以一开始游封只是想抱着白湫稍微躺会儿,却没想到她会醒。
“莫要出声,我不做什么,一会儿就走。”
这回白湫却是一点儿都没挣扎,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游封愣住片刻,忽而感受到了手掌心中的湿濡。
白湫在哭。
游封心里钝钝地疼,想为她拭去眼泪,又怕她不喜,所以连忙往旁边退了一点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我不碰你了,你不要哭,是不是还头疼?”
他当是自己深夜造访让白湫身体越发不适,心中悲凉一片的同时已然有了退意,“你若不想我在这儿,我这便走了,你……好好休息。”
其实,自打在云街上相遇,看见她并不认识自己,游封的心已然像是被细细的刀片割成了无数片,他一整日浑浑噩噩,就守在白湫的府宅外头,想着等入了夜,好歹再见她一面。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游封心里还存了点儿侥幸的话,那么晚上听她一遍遍叫自己“喂”的时候,那点儿侥幸都没了。
白湫是真的将他忘了,忘得彻彻底底。
那些什么轰轰烈烈的重逢,那些欣喜若狂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有什么意思啊……
游封心中剧痛,在白湫面前却还是撤出了一抹笑来,语气尽量温柔,今日将她吓着了实在很不应该。
他不该贪念多看那张熟悉的脸几眼而留下的,今日能见她一面,该满足了。
游封在心里不断劝自己,深吸了几口气后,便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处,让白湫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毕竟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他不想让白湫因为他的缘故连觉都睡不好。
然而他的身子刚动了动,就有一双雪白的手从被子中伸了出来,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心口。
游封不会动了,白湫抽抽嗒嗒地道:“你要去哪儿?”
他露出一个苦笑,去哪儿?不过是在附近找个地方随意休息一番罢了,也许能偷偷的,远远的见上想见的人一回。
他在神界举目无亲,为的,求的,不过是一个白湫而已。
白湫见他没有回答,抬起脑袋来,眼睛里的水光还在荡漾,声音小小的,带着独有的绵软,咬字间都有了熟悉的味道,她轻声说:“夫君,你不想我吗?可是我好想你啊……你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好不好?”自己深夜造访让白湫身体越发不适,心中悲凉一片的同时已然有了退意,“你若不想我在这儿,我这便走了,你……好好休息。”
其实,自打在云街上相遇,看见她并不认识自己,游封的心已然像是被细细的刀片割成了无数片,他一整日浑浑噩噩,就守在白湫的府宅外头,想着等入了夜,好歹再见她一面。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游封心里还存了点儿侥幸的话,那么晚上听她一遍遍叫自己“喂”的时候,那点儿侥幸都没了。
白湫是真的将他忘了,忘得彻彻底底。
那些什么轰轰烈烈的重逢,那些欣喜若狂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有什么意思啊……
游封心中剧痛,在白湫面前却还是撤出了一抹笑来,语气尽量温柔,今日将她吓着了实在很不应该。
他不该贪念多看那张熟悉的脸几眼而留下的,今日能见她一面,该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