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本来围坐篝火旁的众人都在看着阿罗呢, 听她这么一说,便都朝小八所在的地方看去。

    天黑了,他又在角落里面, 光线不足,所以粗略一看是能看见他的大概身形的,但在场的眼力都不差, 即便没光,也能看清他到底在做什么。

    阿罗带了点委屈的声音传来, “他把我的花都吃了,必须得进秘境才行。”

    阴森的角落里,小八不知何时把之前阿罗赠予的花给拿了出来,塞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曼陀罗花只剩下绿色的根茎留在外面, 红色的花瓣全被他塞进了嘴巴里面,通过咀嚼,花瓣当中蕴含的红色汁水全部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特别是在这种阴气森森的时候, 小八还露出了一个看似很天真,实则特别诡异的笑容,让朝他看去的一行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曼陀罗花的花瓣很大,小八吃得很慢,像是每一口都在细细的品尝, 嘴角流下来的红色花汁也被他用手指给揩了吸进了嘴巴里面。

    在花瓣都被嚼碎之后,他“咕咚”一下,把嘴里的碎屑都给咽了下去。

    这个小八,居然将一整朵花的花瓣都给吃了, 吃完之后, 红色的花汁粘在他的牙齿上, 一笑, 便像是刚吞吃了人血一般。

    他把玩着手中的剩下的花茎,看了一会儿后,朝着阿罗的方向道:“我还想吃。”

    阿罗嫌弃地看过去,摆摆手,“才不给你,我的花哪里是用来吃的!”

    小八不依不饶,摊手朝她要,“我好渴,我想吃东西,给我吃的。”

    他明明那么怕湛启他们,但对阿罗反而胆子大了许多,起码敢提要求了。

    阿罗冲他大吼一声,“走开!”

    小八被阿罗的大吼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躲在黑暗当中不敢再出来。

    神魂不稳的人就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各不相同,整个人的言行举止会变得和之前大不一样,极为不在状态。

    但神魂不稳又很难治疗,最好的办法是送到仙界的医谷去,长年累月地服用药物,来维持神志。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的二师弟和这次的小八神魂不稳,大伙都无法给出可行办法的原因。

    他们身边所带的药材,一般都是以疗伤为主,治疗这种慢性的精神类的病症的几乎没有。

    虽小八如今的状况不容乐观,但阿罗方才的话中倒是提供了一些线索,湛启看向她,问:“你说的树上的东西是什么样,生长在何处?怎样才能救他?”

    湛启的语气有些急迫,且因为着急,与阿罗的距离也在一点点的靠近。

    阿罗像是连呼吸都不会了,将脸憋得通红,她过了会儿才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离湛启远了些,张着小嘴巴开始呼吸,她傲娇地撇开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湛启双手握成拳头,他想起当初自己带领天兵营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自己,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士兵,所以他此时也不想放弃小八。

    于是他放缓了声音,问:“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阿罗起身,远离火堆,看样子像是要走,湛启不知怎么想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谁也不知道,阿罗身上穿的衣裳看起来繁复,其实是一块块布拼接起来的,湛启这么稍微一用力,居然就把一块布给扯了下来。

    还好,阿罗的衣裳像花瓣一样,层层叠叠,有好几层,外面的一块布掉下来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但是这种尴尬是真的令人窒息。

    尤其是……另一边的游貉还拱火似的吹了声口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湛启看着手上的布料,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数百道天雷劈在头顶的感觉不过如此。

    大家都有些呆滞,就像是之前被阿罗施法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只有跳跃的火焰证明此时的时间并没有停止流动。

    阿罗不太懂,还提起自己的裙子检查了一下,她将裙子提起的时候修长的小腿便露了出来,湛启余光不小心瞥见,连忙别过头去,将手里的布料递给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喜欢我的裙子吗?”阿罗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过去,叫湛启更为无地自容,他何时做过这种出格的事情,于是连忙将手里的布料塞给阿罗,也不问治疗小八的事了,回到篝火旁自闭地坐下。

    目睹了眼前一幕的白湫,脑海里反反复复就一句诗: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白湫低眸一看,游封掌心里居然有一把瓜子!

    又想起他那巨大的储物袋,似乎拿出点瓜子来算不得什么叫人意外的事,而且这个时候,太适合嗑瓜子了!

    她笑了起来,捻起一粒开始嗑。

    阿罗见湛启走回去了,离开的步伐停下,她可不在乎周围的目光,依旧走到湛启身侧,“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湛启见她过来,扶着额头转到一边,将背对着她。

    阿罗跟着他转动方向,“你不想知道救那个人的办法了吗?”

    想啊!

    湛启在心里回答,可是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他已经没有办法和阿罗交流了。

    他到现在手心里还都是汗,满满都是后怕。

    若刚才他不甚扯下来的那块布料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真的可以以头抢地,死在这儿谢罪。

    湛启现在是没脸和阿罗说话了,只能躲着,但阿罗却与别的小姑娘不一样,她来回跑动着,就为了和湛启说上一句话。

    “真的不想知道了?”

    “那我可走了?”

    “喂,你怎么突然哑巴了?喂喂喂!”

    阿罗伸手拽湛启袖子,就为了让他能将脑袋转过来和自己说句话,然而收效甚微。

    这时,旁边一道略微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想知道的,你直接告诉他吧。”

    阿罗扭头一看,是个用黑布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她眯了眯眼睛,很快将头转了回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要他自己说!”

    班冬实在是被她吵得有点儿受不了了,这才开的口,闻言她继续闭嘴,一言不发。

    坐在她另一侧的蛛王抓了把瓜子递过去,“嗑吗?”

    班冬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群人居然还有闲心嗑瓜子,果然是拿曼陀罗花拿得太顺利了!

    她盘腿不理,开始趁着入秘境最后的安稳时光打坐,丰富自身的修为。

    蛛王见她不拿,无所谓地将手缩了回来。

    你不嗑,我嗑!

    那边,湛启也终于在鄞尘的低笑声当中抬起了头,他颇为无奈地道:“小姑奶奶,你究竟想干什么啊?就当我求你,告诉我怎么治好小八,行么?”

    阿罗终于满意了,靠着湛启坐下,道:“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不光告诉你,还带你去找哦!”

    她抛出的代价足够诱惑,湛启决定试探一番,“什么要求?”

    阿罗压低声音,“我想要你的眼睛。”

    白湫嗑瓜子的手一顿,怎么回事,小清新恋爱剧怎么一下变成了惊悚剧了!

    湛启的反应倒不是很大,他早就猜到要求不会简单,所以在思考片刻后便准备应下。

    鄞尘看出他的心思,在他开口的时候制止,“没必要的,你就算不救他,也没人怪你。”

    为此失去一双眼睛,多不值得。

    小八按理说本就该死在那场乱斗当中,现在神魂不稳,未必能活到他们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

    湛启深深看了眼鄞尘,低声道:“就当是我为这些亡灵赎罪吧。”

    仙族也好,魔族也好,死了这么多人,他就算顺利回去,也做好了准备避世不出,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天帝做事。

    鄞尘被他的话说得一愣,那边湛启已经答应了下来。

    阿罗高兴地拍了拍手,“哥哥,你的眼睛现在属于阿罗了,等阿罗想要的时候,就会取走噢!”

    因为答应将眼睛给她,阿罗对湛启的称呼都变了。

    湛启以为她现在就要取走眼睛,已经在为之后做打算了,却不想还能再用上一段时间,于是点了点头,“那么你说的那样能治好小八的东西,在哪里可以找到?”

    阿罗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白湫身旁,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瓜子,嘴里不忘回答,“阿罗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等秘境开了,自会带你们去找。”

    她说完,用手指了指瓜子,问:“姐姐,这是什么啊?”

    白湫将手掌递过去,“瓜子啊,你吃吗?”

    阿罗满眼的渴望,却遗憾地摇了摇头,“阿罗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水。”

    白湫瞬间就怜爱了,这世界上的美味她都不能品尝一二,实在是太可惜了。

    阿罗的性子很跳脱,伤心了一会会儿,就又开心地跑到蛛王身边,看见他那双复眼,“咦”了一声,有些嫌弃地撇开了头,然后去揪了揪游貉头上长着的角。

    游貉被扯得皮都快掉了,龇牙咧嘴,却又不敢惹她。

    阿罗笑笑,“我以为是假的呢,没想到真的是长出来的啊,好丑哦!”

    她说着,做了个鬼脸,化为一阵红色的风,消失在花海当中。

    距离秘境打开还有一个时辰,众人不再说话打趣,而是都趁着最后的时间进行调息,打算以最好的状态进入秘境当中。

    白湫盘腿坐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没有异样,她自己身体也没有感到不适,可心里就是有种闷闷的感觉。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就继续走下去吧,反正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而且不管怎样,上古秘境都一定要让她进去,逃不过去的。

    白湫打坐入定,神思又开始飘忽起来,就和之前做梦梦见阿罗一样,视线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小湫,别怪阿娘,阿娘必须去弄个清楚!”

    阿娘……

    白湫睁着大大的眼睛,却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纱。

    她能感觉到阿娘贴了贴她软嫩的小脸蛋儿,断断续续的话飘进了耳中,却又不是很真切。

    “小湫乖,快快睡吧。”

    说着白湫便听耳边响起轻柔的歌声来,那声音温和柔软,像是随口哼出来的,但却那么悠扬动听,让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陷入一种昏沉当中,心绪平缓了许多。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又传来另一道声音,白湫睁开眼,看见了站在身前的白琼,她愕然地看着白琼,刚想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却听对方说:“小湫,你母亲最后一次出现在魔界的界河边,说要寻曼陀罗花,你还记得吗?”

    白湫有仿佛看到了那日在游封的小院里,白琼对她说这些话的模样,表情有些飘忽,“我……记得的。”

    白琼面容严肃,嘴里却在重复着同一句话,“小湫,你母亲最后一次出现在魔界的界河,说要寻曼陀罗花……”

    白湫听着她不断说着这一句话,且越来越靠近,直到与她面对面,让她心里有些发慌时,眼前的“白琼”突然像是玻璃碎成了无数片。

    她骤然惊醒,呼吸急促,眨了眨尚且迷蒙的眼,不自主紧握的手掌心里面已经全是汗水。

    看清所处的地方,妖冶的曼陀罗花满目都是,白湫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水,脑海里不断闪过方才看见的片段,她深吸了口气,打算从游封那将水囊拿过来喝两口水,就瞧见盘腿入定的一圈人都没什么动静,只有她一人醒了过来,其余人都很专心地在打坐。

    于是白湫静悄悄地施法,将游封手边的水囊拿了过来,刚打开盖子,就见游封已睁开了双眼。

    白湫喝了几口水后,快速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她今日来总是会做奇奇怪怪的梦,但像今天这样,醒过来后还能记得的是在少数。

    她悄然起身,朝游封招了招手,距离阿罗所说的秘境开放还有一会儿的时间,他们还能享受最后的宁静。

    白湫属于那种心里有事不说不舒服的类型,她与游封都有阿罗的赠花,所以走在曼陀罗花海当中,那些曼陀罗花感受到阿罗的气息,会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走远了一些后,白湫看着开满花的幽坵山,转身拉住游封的手,“夫君,我方才又做梦了。”

    游封牵住她的手,给与一份叫人安心的力量,“梦到什么了?”

    白湫道:“我好像是梦见母亲了。还梦见了姑姑,她问我记不记得母亲是消失在魔族的界河边,是为了寻找曼陀罗花而消失的。”

    白湫将之前白琼讲给她听的有关母亲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番,因为她们知道的真的很有限,只有魔族界河以及曼陀罗花这样的关键字眼。

    这么多年了,白湫母亲一直下落不明,而曼陀罗花……

    眼前不就是么……

    游封垂眸看她,他知道白湫是被白琼收养于青丘的,她那身火红的狐狸毛就可以看出,与青丘狐族不同,但对白湫的亲生母亲,知晓情况的人并不多。

    在白湫低头皱眉的时候,游封揽着她看向木屋后的一个方向,视线越过在打坐的一圈人,往后面的方向看,“说来也巧,那边——就是魔族的界河。”

    在小木屋后大约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细细的溪流,便是魔族界河所在的位置。

    白湫惊讶之余,望着那个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姑姑找到的那个小妖也许并没有说谎,界河、曼陀罗花,都对上了,那她的母亲,她的阿娘在哪儿呢?

    会不会……

    游封轻声道:“湫湫,寻找界河边的曼陀罗花,是进入上古秘境的唯一通道。”

    也就是,白湫的母亲很可能当年进入了秘境之中。

    曼陀罗花盛开的时间不定,据说在几十年前,曾有过一次很短暂的开放,也是在那时候,魔族的一名工匠阴差阳错得到了曼陀罗花粉,从而制成了宝器。

    白湫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她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在秘境之中是不是能见到阿娘?阿娘肯定还活着的,是吧?

    这些话,她在心里来来回回不断问自己,却无法开口询问旁人,因为答案到底是什么,谁都不能给出准确定论,只有进去了之后才知道。

    忽而,风似乎喧嚣了许多,吹得身侧的曼陀罗花不停摆动,白湫见自己红色的裙摆与游封藏青色的飘打在一块,发出猎猎的声响,再扭头一看,阿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木屋旁边。

    打坐的众人也被这陡然出现的风给惊动,从入定当中清醒。

    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他们心中都隐隐约约有预感,秘境快要开了。

    从这突然出现的风开始。

    白湫与游封走回散架的木屋旁,阿罗没有了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她双手在身前合十,表情肃穆,而后手上飞快地开始结印。

    她的动作迅速而又漂亮,令人眼花缭乱。

    当她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双手猛地挥开,一阵阵气浪也随之想四周扩散而去。

    风更大了。

    阿罗将手缓缓落于身侧,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她,面上都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时,她脚尖轻动,转过身去背对他们,“客人们,时辰已到,秘境开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