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正跟刘健他们议事来着, 听人说太子和文哥儿过来了,想了想便让他们一块进来。
朱厚照见有旁人在,马上敛起兴致勃勃的模样, 端起太子的样子给众人回了礼。
朱祐樘让大家都不必拘着,招呼文哥儿两人到近前来, 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朱厚照顿时又骄傲起来,一脸得意地说道:“这是孤做的土豆饼!”
他夸完自己是如何捣土豆泥、如何揉面团以及如何把土豆面团团碾成圆饼子的, 才勉为其难地补充了几句,说他小先生也有极大功劳, 这土豆是他小先生在河西走廊种出来的, 可好吃了!!
还有最后烙饼的活也是小先生干的, 所以算下来这是他和小先生亲手做的土豆饼!!
朱祐樘几人一听, 都觉得这饼颇不错,不管吃着怎么样, 至少是太子的一片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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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没客气,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觉得咸香可口,味道着实很不错。
想来河西走廊那边确实挺适合种土豆的。
其他人也依着朱祐樘的意思取了块尝鲜。
只一人没有动, 那就是兵部尚书马文升。他不甚赞同地开口说道:“太子乃国之储君, 岂能把心思花费在这等小事上头?”
马文升一直都看文哥儿不太顺眼, 不是因为他和文哥儿有什么仇怨, 而是这小孩从闻名长安街开始就有些跳脱于规矩之外,而他又是最重规矩之人。
见文哥儿居然还带太子去做什么土豆饼, 马文升满腹的话终于憋不住了, 开始引经据典地对他这种行为进行批判。
朱祐樘听着这长篇大论的劝谏, 只觉儿子亲手做的土豆饼都不香了。
说实话,要是他们家孩子亲手做了好东西来孝敬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难道不开怀吗?
小孩子本来就不可能一天到晚坐在那儿读书,趁着玩耍的时间跑尚膳监做点土豆饼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不行了?
文哥儿本来听人说里头有别人就不想进来的,偏朱厚照不让他走,他只得一起进来了。这不,果然挨喷了!
马文升都这么老了,又是官位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官场前辈,文哥儿也不好反驳他,只能乖乖坐在朱厚照边上摆出一副“你说得都对”的虚心受教模样。
朱厚照可不是不明不白挨骂的人,他一听马文升说自己不该干这事儿,顿时就不乐意了,跳起来说道:“孝敬父皇怎么能说是‘这种小事’,难道马尚书觉得孝道很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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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哪个官员敢不给亲人守孝?朝野上下都要骂死你!
不守足年限,乌纱帽都给你弹劾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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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见马文升被自己震住了,又开始启动自己的舌战群雄技能:“小先生刚给我讲了‘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道理。可孤若是连什么是烹小鲜是怎么回事都不晓得,如何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像这小小的土豆饼,若不先把土豆蒸好,就捣不成泥;若不先捣成泥,就揉不成团;若不先揉成团,就做不了饼!孤想要吃到这个饼,每一步都要做好!”
马文升看着太子稚嫩无比却又锐气十足的脸庞,忽地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文哥儿,没想到这小子连做个土豆饼还给太子讲课,而且太子还认真听进去了。
文哥儿对上马尚书复杂的眼神,也十分复杂地看向满嘴“小先生说”的小猪崽子。
你小子怎么回事,一开口还要带上我!
而且咱讲“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时候你明明是“我不听我不听我只想捣土豆泥玩”的态度,结果居然是有听进去的啊!
朱厚照辩得马文升没话说了,看马文升神色有些落寞,想了想又取了块土豆饼亲自递给马文升:“您也尝尝,这可是孤亲手做的!”
得太子这般礼遇,哪怕马文升已经是朝中的老资历了,眼眶仍是微微发热。他接过那块土豆饼,在旁人或羡慕或看乐子的目光中尝了起来。
文哥儿见状只觉得朱厚照这小子真了不得,以后不知有几个朝臣能说得过他。
更可怕的是,这小子竟还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这种万用技能!
朱祐樘他们要讨论的事方才已经告一段落了,众人吃完了土豆饼,便叫文哥儿说说此次西北之行的见闻。
虽然文哥儿已经在奏本里详尽地汇报过他们在陕西行都司做的事,可大伙都知道很多东西其实是写不进去了,如今在场的就几个来开小会的要臣,明面上不能说的事也可以拿出来聊聊。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文哥儿可就不客气了。他把自己在西北了解到的方方面面的情况都给讲了出来,并没有因为李指挥使的儿子成了自己学生而有所隐瞒。
首先当然是西北商屯的废弃以及军屯的徭役摊派频繁,商屯废弃主要是增加了边关粮食的运输损耗,而徭役摊派则是影响了军屯的屯田效率。
别看西北贫瘠,地里还是不能离开人的,你动不动就把人安排去干别的活,就别怪人家地里种不出粮食!
有时候边防工程修好了,土地却丢荒了。
这些地方无论商屯军屯都挤不出粮来,可不就越来越荒凉了吗?
至于军户的管理问题,那都是武官考虑的事,与他们没啥关系。只要不发生士兵哗变,朝廷花钱养着就是了,还要他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