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完了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把深到不可见底的目光落在了礼亲王的身上。
“皇叔,他们说的可否属实?”
礼亲王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汇聚下点头说:“回皇上的话,百姓所言句句属实,这都是微臣和诸位在场之人有目共睹的事实,并无弄虚作假的成分。”
皇后听到这里心里再度重重一沉,按捺不住地抢走了话头,说:“礼亲王。”
“皇上原本今日是命你带着群臣进行秋祭大典,可你们为何会带着这么多百姓出现在此?秋祭大典结束后,百姓怎么还没散去?你们……”
“皇后娘娘。”
礼亲王面带讥诮地看着一脸苍白却强自撑出镇定的皇后唇角微动,出口的话音凉薄到让皇后瞬间有种窒息之感。
他说:“微臣的确是奉了皇上之命,带着诸位大臣主持秋祭,可太子殿下就在大典举办之地的不远处,于情于理微臣都不该忽视,带着众人前来拜见太子是理所应当之举,至于这些百姓……”
“百姓淳朴,也懵懂,不曾见过天颜,得知我等要来给太子殿下问安,这才主动跟随想借此集聚众人之念,祈殿下早日康健。”
他说着自嘲一笑,说:“微臣有此举,单纯是因为面储君不见乃是为臣之大忌,百姓会跟随,全然是因为心中对皇族的崇敬,微臣自认所为无半点私心,也不曾掺杂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是娘娘问得如此疾言厉色,不知道听了,还以为今日之事是微臣所谋划的阴谋呢。”
礼亲王是皇族中老人儿,哪怕是在皇上的面前也有三分被叫做皇叔的颜面。
皇后以往都是尊敬有加的,丝毫不敢冒犯。
可今日一时心焦太子,说话的语气不慎急了些,可谁知就会被他揪着如此奚落嘲讽?
皇后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几乎变成了锅底般的青黑。
礼亲王见状不轻不重地嗤了一声,站直了腰板一板一眼地说:“皇上,在您与娘娘的凤驾抵达之前,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早一步到了,您看要不要唤他们上前来回话?”
礼亲王只是想把可能会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尽数洒干净,可不想过度掺和到眼前这一场注定无法善了的大乱之中。
皇上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逼着皇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着地上还残留着的血迹和路边摆着被布料遮挡住的尸体,自眼底涌出了一股浓厚到化不开的嘲意。
太子还真的是长本事了,丢人都丢到百姓的跟前了……
在皇上短暂到几乎察觉不出的沉默中,匆匆赶来的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已经在前头跪了下去。
“林大人,你既然是率先一步赶到的,可查验出什么了?”
被点到的林大人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说:“微臣带着仵作逐一查了三人,其中两人的身上有大量的青紫痕迹,手脚和脖子上都有清晰可辨的麻绳勒痕,初步判断是被人虐杀致死,另外一人……”
“另外一人是出自定北侯府的姑娘玉雅莉。”
“玉姑娘刚过命不久,因为没女子的缘故,暂时还未查看身上是否有明显的伤痕,可据微臣和仵作所察,玉姑娘乃是死于中毒。”
尽管都是在这里发现的死者,可玉雅莉的身份到底是跟那些衣不蔽体的宫女不同。
故而在查验时也多有顾忌,她的尸首也是单独摆在一边被人看守着的。
皇上心情复杂地回味着林大人的话,说:“中毒?”
“对,吐血乌黑,手脚发紫,的确是中毒之兆。”
“人呢?”
“在这儿呢。”
林大人稍微往边上让开了一截,抬手一挥,站在路边的人马上就去把用布盖着的人放在临时收整出来的木架子上抬了过来。
看到皇上想伸手去掀盖在尸首上的布料,皇后立马就说:“皇上。”
“您是九五之尊的贵体,这种事儿还是不宜暴在您的眼前,还是让别人去看吧,免得冲撞了不详。”
“冲撞了?”
皇上似嘲非嘲地看了皇后一眼,淡淡地说:“朕还不是九五至尊时,也是在西南沙场上搏杀出的悍将,朕怎么不知道见了死去之人会有冲撞?”
“若说不详,那朕见过的不详未免也着实太多了一些。”
“再者说,人家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好好活着的时候无人去说,怎么死了就变得不详了呢?”
皇上说完不顾皇后眼中的急切和焦灼,抓着布料的一角动作无声一顿,叹息似的说:“定北侯府的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