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被送走之前还在反复叮嘱孟公公一定要在皇上的面前为他美言。
为了讨好孟公公,他甚至还把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摘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塞进了孟公公的手里。
此时此刻他的确是慌不择路了,为了求得一线心安,甚至开始不择手段地去讨好自己往日一贯看不起的太监。
孟公公一手拿着太子亲手所书的陈情书,另一只手摩挲着掌心中仿佛还带着温热的扳指,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送太子出宫的车马缓缓而去,最终消失在宫道的长廊里。
一直跟透明人似的贴背站在墙边的一个小太监躬身快步上前,蹲下去帮他整理衣摆的时候却忍不住说:“师傅您刚才实在是过分冒险了些。”
孟公公的确是在来东宫之前见过皇后,也确实是说了话。
可皇后从未与他提过半句太子之言。
刚才孟公公对着太子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他自己捏造的。
真的假不得。
假的真不得。
一旦被人抓住这个话柄,又或者是没能当场唬住太子,孟公公今日说出口的话,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可以说他手里的这封请罪书,是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拿来的。
孟公公摆手示意小太监站起来的同时低声一叹,难忍感慨地说:“你还小,不知道有些公道是比命还重要的,更何况……”
要不是当年得了贵人的救护,他又怎会有得起今日?
若是能为了贵人延续在世的血脉求个公道,纵是把自己的命抵上又如何?
他这条命,本来也就不是为了自己活的。
孟公公眼中唏嘘不过一瞬,再抬眼时就已经变成了往日那个稳重的大总管模样。
他手腕一动稍摇浮尘,说:“走吧。”
“太子殿下呕心沥血写出来的陈情书,还自损贵体咬破指尖摁了表悔意的手印,这东西可得尽快呈递到皇上的眼前才好,否则要是耽搁上一时半刻的,这纸面上的血,那股热乎劲儿可就没了。”
孟公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皇上的跟前,那封带着血手印的陈情书在皇上的案前摆了足足一夜未能合拢。
与此同时,万春宫中。
自端王府出了那样的大事儿,贵妃就把身边亲近的人都派到了端王府去伺候,自己也是整日整日地在佛堂跪求祈祷,已经近半月紧锁宫门未出半步。
前来扶着她起身的宫女模样青嫩,瞧着年岁尚浅的样子,可在扶她起身时却低声说:“娘娘,孟公公身边的小六子来递了话,说是太子殿下自写了请罪书送到了皇上的案前,已经于今日下午顺利抵达万和行宫了。”
素衣素面的贵妃闻声眸光稍动,看着佛像前寥寥升起的烟雾目光开始一寸一寸地涣散而开。
过了很久她才说:“国公府的人呢?”
“国公府上上下下被搜查了一番,接连拷问之下抓出了不少有异心之人,只是不管如何拷问,目前都无人说得出与皇后相关的话,此事耽搁太久,再审下去可能也不会再有别的结果了。”
皇后是从深宫的积骨之处一点一点地爬到至高之位的能耐人。
她的行事手腕和手段,绝非废物一般的太子可比,内心的警惕自然也是无人能比的。
而且皇后还有一点与太子是截然不同的。
那就是她从来都不相信自己母家的那些人,也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的身上。
故而国公府的那些废物从未真正地接触到过皇后的身边,对皇后所为之事也知道得很不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