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中嫡姑娘的月例是一月二十两。
盒子里装着的这些,要是换算成每月可领的月例,起码足够让玉青时领到进棺材……
前世玉青时不知侯夫人的性子,只以为她是想拿银钱来羞辱自己,手里捧了一盒子银票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咬碎了满口的牙。
可如今对上侯夫人暗含紧张和关切的眸子,玉青时只能是掩下心头翻涌而起的复杂,笑着起身认认真真地说:“有劳夫人破费了。”
侯夫人出自商贾大家,自小见惯了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俗物。
她自己不缺钱,又实在是想不到玉青时可能会喜欢什么,怕自己选的礼送得会让人不满意,索性就用最实在的心思送一盒子银票。
方式或许令人感到出其不意,但属实没什么坏心。
见她真的收下了,侯夫人大喜而笑,眉眼间弥漫的局促也消散了不少。
她说:“姑娘跟我客气什么?”
“实话说,我这里别的好东西不见得有,就唯有些银子,不够花了我再给姑娘送就是了。”
仿佛是怕玉青时误会这银子的来路,她又解释说:“姑娘放心,这都是我自己的银子,不是出自公中的,你放心花,绝对没人敢说什么。”
玉青时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有些好笑,眉眼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也散了几分。
侯夫人自顾自地乐着笑出了声儿。
在一旁目睹这一幕的桂妈妈和玉青霜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直接送人一盒子银票这种事儿过于惊世骇俗,稍有不慎就会给人一种侮辱的错觉。
但凡侯夫人提早让她们知道她有这样的打算,桂妈妈和玉青霜就算是拼死也定要把她拦住。
见玉青时没为此生气,桂妈妈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嘴角,正巧彩枝把候在外头的人都叫了进来,当机立断地说:“夫人,外头的人都到了。”
侯夫人忙收敛了笑,清了清嗓子说:“叫进来吧。”
桂妈妈抬起手拍了拍,彩枝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依次站在了屋内。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是精干的老妇人。
从前往后分为两列,分别站了五个相貌清丽的丫鬟。
桂妈妈扶着侯夫人站起来走到最前头。
玉青时见状跟在了侯夫人身后。
侯夫人想拉她又不太敢,手指动了动指着最前头的老妇人说:“这是云妈妈,是给你寻来管院子的婆子。”
云妈妈微微抬起头上下打量了玉青时一通,眼里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动容,哑声说:“老奴云氏给姑娘请安。”
见她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玉青时却没什么反应,侯夫人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低声说:“姑娘,这是从前伺候先夫人的旧人。”
云妈妈是随着先夫人陪嫁到定北侯府的。
随后因先夫人离世被伤透了心,索性就离了侯府回乡养老。
此番得知旧主的血脉尚在人世,再加上定北侯府的人找上了门,这才重入侯府大门。
云妈妈似是非常激动,听完侯夫人的话死死地低着头,泣不成声地说:“小小姐跟姑娘在闺中时简直是一模一样,姑娘泉下有知看到您如今长成,只怕也是心中有慰的。”
她哭得情真意切,好像真是为早亡的旧主伤怀不已。
可玉青时冷眼瞧着,眼中却有一缕讥诮闪烁而过。
云妈妈到底是为自己还活着而感慨万分,还是为即将背靠自己吃里扒外能得的好处而感激涕零,那就真的是不好说了。
毕竟……
作为上辈子被二房安插在玉青时身边最隐晦的一把刀,云妈妈最后被她亲手送上路时的死状可算不得多体面。
故人经遭生死再度重逢。
云妈妈的确是该好好地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