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宣于渊二十多年,见多了这人无法无天的嚣张乖戾,见识多了他玩弄人心的阴沉,可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宣于渊待玉青时,当真是尽了心的,只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挖出来让玉青时看个分明。
只是不知道他这份心思,到底值不值。
玉青时听完良久不言,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动。
林清强忍烦躁搓了搓脸,不太放心地闷声说:“都到了这时候了,你不会再把他赶出去了吧?”
玉青时还没答话,他就着急道:“就算是个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造!”
“他恨不得把你捧在神坛之上细细供养,你就算是不领情,也不能……”
“不会。”
玉青时面色清冷地打断林清的咆哮,淡声说:“他若是愿留,留下也可。”
只是神坛上供奉的都是圣洁的神明,哪儿是她这样从火海地狱中挣扎爬出的恶鬼可妄想之处?
从一开始,宣于渊就想错了。
所以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大约都不会对了。
林清不知玉青时眼中的复杂为何而起,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不过确定玉青时不会再把人扔出去,到底还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能进屋了就好。
起码进屋不受风吹不被雨淋,至少能确保这位活祖宗不会生病。
至于别的,那就不是他们这样的无关之人能操心的了。
唐林的动作很快,许是心中焦急的缘故,都等不及大夫用脚走,拎小鸡仔似的单手拎着衣领就把满脸惶然的大夫拎了进来。
大半夜的,雷雨交加。
可怜的大夫被人破门从床上拎起来在雨中狂奔了一路,浑身滴汤挂水的还没等站稳,就被唐林和林清四手摁到了床边,战战兢兢地给宣于渊把脉开药。
林清的猜测不错,跟大夫的诊断得了应证,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的灶台上就飘摇起了药的苦香。
一碗汤药灌下去,林清和唐林又在床边守至天明,确定宣于渊的体温没再继续往上涨,脑门摸着也没那么烫手了,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不等玉青时出声,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们在这里守再久都是没用的。
毕竟宣于渊想见的人也不是他们。
雨止天明,无关的人也到了该自行退去的时候。
有玉青时在就够了。
屋内再没了别的人,一直站着的玉青时也挪到了床边坐定。
她神色莫测地看着昏睡不醒的人,明明不想动,可指尖却自有意识似的,自觉地摩挲上他的眉眼棱角,眼底深处翻涌起点点复杂。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傻了呢?”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真心可换真心的好事儿?
你以为的蜜糖,其实内里裹着的,真的只是可要人性命夺人魂的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