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愣了愣:“什么事儿?”
玉青时笑了笑,转头看了正被宣于渊单手摁在地上疯狂摩擦的元宝一眼,说:“元宝天资不错,可村学里只有两个先生。”
“曾先生虽是有心,可自己过分年轻,还要兼顾着来年下场的事儿,对孩子的教养上到底是欠缺了几分火候,也顾不上那么多琐碎,开蒙时在村学还能说是不错,可日子长了,只怕是不太好。”
老太太不懂这些事儿,听出玉青时话中的凝重,立马就微微变了脸。
她迟疑道:“你是说,元宝再继续去村学,可能会耽误了?”
玉青时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我去打听过了,凤阳县有个东林书院,据说在书院里教书的先生都是举人,还有个老爷子之前是翰林院的学究,学问很是不错。”
“东林书院立院百年,供出了不少有名的读书人,从书院中出来的学子来日的前程都是很好的,要是能把元宝送去东林书院,可能会更稳妥些。”
饶是老太太不读书,不识字,可也听说过东林书院的鼎鼎大名。
可一想到凤阳县那么远,她就控制不住地皱眉。
“迟迟,东林书院是不错,可距咱家也太远了,从这里去凤阳县,紧赶慢赶都得花上十几日的功夫,而且我听说东林书院不好进,入得大门的学子要么是天资过人的,要么就是家中根底厚的,咱家元宝会不会……”
“不会。”
玉青时笑笑打断老太太的纠结,轻笑道:“我都去打听过了,只要咱家元宝愿意,进书院是不成问题的。”
老太太还是挣扎不下。
元宝去村学读书,每月都只能回家一次小住几日。
若是去了东林书院,岂不是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了?
她盼着孙子能有个好前程,却也惦记着舍不得。
玉青时沉默良久,等老太太内心的挣扎全都浮到了面上,这才瞅准了火候说:“东林书院远是远了些,可到底是前程好,折腾些也无妨。”
“只是元宝太小,长年累月的见不着也不是个法子,我就想着,咱家直接搬到凤阳县去住着,一来是好照应元宝,二则凤阳县是个大县,人多活儿也多,到了县城里,咱们还能想法子支个摊儿什么的,做些小买卖,累是累些,可赚的银子总比在地里刨食来得多些。”
“元宝年岁渐长,春草也渐渐大了,往后读书日常花用的地方多着呢,就靠着咱家里的这些地,只怕是供不起,还是得想想别的法子才行。”
像是怕老太太不放心,玉青时柔声笑道:“奶奶放心,就算是搬去凤阳县,咱们这一家子也饿不着,说不定往前迈一步,正巧就成全了元宝的前程呢。”
老太太没想到玉青时不声不响地竟想了这么多,怔愣之下哑然而笑。
“说得头头是道的,还什么都打听好了,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的?”
玉青时低头笑笑,说:“没多久,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咱家就这么几个人,搬家这么大的事儿,总得商量好了才能行。”
老太太在秦家村住了一辈子。
按老一辈人的说法,这里就是生死都不能离的根。
要想不透露一丝别的,说服老太太同意搬家,只能拿元宝来做筏子。
老太太的反应果然也如玉青时设想的一样。
她从不疑心玉青时说的,只会担心元宝的前程。
她兀自挣扎了半晌,忍不住拉着玉青时的手说:“可咱们要是搬了,那地里的庄稼怎么办?”
“这些庄稼等到秋收的时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是能吃饱肚子能救人命的东西,要不这样,再让元宝在村学里待半年,半年后等庄稼都收了,咱们就按你说的做?”
半年时间算不得多长,可迟了意味着可能会生变。
玉青时不想等,也等不了。
她一脸为难地叹了声,苦笑道:“奶奶,元宝现在能入东林书院,那是机缘巧合得来的福气,要是耽搁上半年,到时候可就不一定能行了。”
“再说咱们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等在凤阳县安顿好,咱们再找机会回来就是,秋收的时候就算是欠了几分,也不至于耽误了收成。”
“可是……”
“可……”
老太太可可可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说辞,满脸发愁地叹了叹,头疼道:“搬家不是小事儿,你得让我想想。”
“行,你琢磨着,左右这三两日决定好了就行,不那么着急的。”
老太太听到这话被逗笑了,没好气地戳了戳玉青时的脸,闷笑道:“就三两日的功夫,还说不着急?”
“你这丫头,闷声不响的把这么大的事儿都琢磨好了,你要是再迟两日说,我只能是赶紧着跟你去收拾行李了!”
玉青时老老实实地认了数落,低头笑着赔不是。
祖孙俩正说着话,声音一点儿也不大,若不是刻意留心,基本上听不清她们在说的是什么。
可说出口的字字句句全都落入了宣于渊的耳里。
宣于渊强忍惊骇地抿唇不言,面上看似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掀起了无声的滔天巨浪。
他才刚把定北侯府的人引来,还没琢磨好玉青时生气时自己要怎么认错。
玉青时这就开始张罗着要搬家远去。
玉青时不是有的放矢的性子,今日说出这番话,心里定然是琢磨了很久。
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她就这么不想认回自己的身份?
她难道准备躲起来一辈子都不回定北侯府?
可是她不回去,自己怎么办?
他来之前已经夸下了海口,说回去就请旨赐婚。
汴京皇城里的贵妃娘娘和皇上还等着赐婚赏宴,结果这人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