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激动不小心就把嗓音放得格外地大,以至于不光是玉青时被这大胆的话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就连在地埂边上的树荫处坐着歇息的村民都纷纷把视线转了过来,在玉青时和宣于渊的身上不住打转,恨不得把耳朵扔过来好生听清楚,这两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玉青时脑子里嗡的一下响得贯耳震心,警告似的剜了还想叭叭的宣于渊一眼,咬牙道:“再敢胡咧咧,我就撕烂你的嘴!”
昨儿个被掐的地方还淤着,今儿一早被踩的脚背还在疼。
宣于渊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惹是生非的嘴,眼里写满了清白无辜,冲着玉青时疯狂眨眼。
玉青时用十分糟心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抓起一捆秧苗就朝着远处走过去。
再跟这人多说一个字,她怕自己被活活气死。
宣于渊斜签着身子看她走开,嘴角勾得怎么都压不下来,心痒痒地抓着衣摆搓了搓,到底是忍住了没再去招惹,只是哼哼着的小调儿越发悠扬轻快,听得玉青时恨不得从地里抠点儿泥糊他一脸好让他闭嘴。
地埂边上的树荫里,秦老太望着地里分头站着的两个年轻人,眼里的笑浓到几乎化不开。
在旁边的老太太见了,好笑道:“这插完秧后的黄道吉日多得很,你家要是选定了摆酒的日子,可得提前跟大家伙儿说,不然我怕去得晚了吃席抢不着好位置!”
秦老太乐呵呵地点头说是,末了好笑得不行地说:“你这个老泼皮!”
“还怕吃不着酒么?”
“要是真摆酒啊,第一个就去请你!”
“哈哈哈!”
“好好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
烈日渐西,空气中炙热稍退,歇了片刻的人们就三三两两地挽起裤脚衣袖,踩着泥水渐次下地。
玉青时一下午都不怎么搭理宣于渊。
宣于渊受了冷落,非但不见半点失落,反倒是高兴得很。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欢快写满了眼角眉梢,让玉青时见了就恨不得用鞋板底子抽得他歪了嘴。
事先搬来地埂上的秧苗插完最后一株,秦老太揉着酸疼的腰站起来,擦着汗说:“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收拾着回去吧。”
“好。”
玉青时在泥水中把手洗干净,淌着水往地埂上走,正要去拿农具时,旁边就伸出一直大手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捞到了怀里。
宣于渊龇牙皱眉地把背篓甩到背上背好,冲着河边的方向努嘴:“迟迟,你要今天要去河边洗衣裳吗?”
“你要是去的话,我等等你一起?”
玉青时伸出去的手在半空落了个空,什么也没抓着。
默了片刻把手缩回来,抓起地上的鞋抖了抖泥沙,淡声说:“不去。”
“堆着明儿个洗。”
宣于渊弯腰看她,笑道:“真不去啊?”
“那我走啦?”
玉青时嫌弃摆手:“去去去。”
“你自己去。”
“哈哈哈!”
宣于渊挎着背篓,转头对秦老太说:“老太太,这些东西我一会儿背着回去,你们先回家去歇着。”
老太太乐不可支地点头,说:“行。”
“你去水边注意安全,别往水深的地方去,记住没?”
宣于渊龇出一口晃眼的白牙连连点头。
“好嘞,我记着呢。”
他连说带笑地走远,哪怕是看不见正脸,可也能让人从背影和口哨声中听出他心里不曾宣之于口的欢快。
玉青时抿抿唇把鞋穿好,站起来扶住老太太的手,说:“奶奶,咱们回去吧。”
秦老太笑吟吟地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说:“好好好,咱们也回家。”
暮色四合之下,河边到处都是白日里下地的村民,水声哗啦不断,隔得远远的都能听到树林后传出的说笑之声。
今日玉青时不来,耽搁久了也没意思。
宣于渊动作飞快地把身上的脏泥洗刷干净,滴汤挂水地甩了甩头发,抓起背篓就准备往回撤。
可还没等走几步,突然就有一道人影直挺挺地朝着他撞了过去!
“哎呦!”
一道女声惊响,宣于渊闪电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轻功无痕脚下无影,声音响起的瞬间人就闪到了十步之外,满脸悚然地看着以脸触地正面朝下扑在地上的人影,神情诡异。
“大娘,你没事儿吧?”
大娘二字出口的刹那,趴在地上的姑娘闻声抽搐。
攥着一身干衣裳的玉青时站在树根底下,目睹这一幕不知为何,眼底泛起了数不清的碎光。
她到家刚收拾好,老太太非说宣于渊穿着湿衣裳对身子不好,撵着她出来给他送换洗衣裳。
可谁能想到,送个衣裳,还能看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