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慧腹中的孩子无缘无故地没了,虽是一团不曾落地见过光的血肉,可到底是一条模糊的人命,村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觉得玉青时说的在理,说不定她是无辜的。
可也有人信风就是雨,觉得玉青时没那么干净。
关于刘慧慧,薛强,还有玉青时的各种非议一直在村里久聚不散,无数人嘴皮子上下吧嗒恨不得说一出戏文来让这事儿好更热闹些。
可虽说风言风语不曾断过,薛家人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关上家门争执如阴云不散,或许是本身就有疑虑,又或者是心虚,总之出了门没人再开口起提关于那个孩子的只言片语。
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好像就随着流言的风慢慢地散了。
秦家村的日常逐渐平静了下去,地里撒下去的稻种也在春风中抽出了青嫩的绿苗,沐过一场又一场无声的春雨,长势愈发喜人。
秦老太带着春草去地里看过,回来就笑得合不拢嘴地说:“你们今年的地翻得好,秧苗长得一根赛一根的壮实。”
“等再打上一场春雷,就能往地里放水准备插秧了。”
分苗插秧是农家的大事儿,半点耽搁不得。
秦老太说完就闲不住地去摆弄准备用来分苗的干稻草,玉青时放下手里的刷子说:“奶奶,过几日开始下地插秧,只怕是好一段时间都没闲工夫了。”
“正巧明日送元宝去村学,我也好把抄好的书去村学给徐先生,就想赶着下地之前顺便去一趟城里添置些东西,你有什么要添的吗?”
老太太手里忙活着分编稻草,头也不抬地说:“我能有什么缺的?”
“你想着要什么就添点儿什么就是。”
她说完动作顿了下,站起来急匆匆地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拿着个小荷包走出来塞到玉青时的手里,说:“我前些日子帮着隔壁村的老太太的做了几身寿衣鞋,这是得的银子,你拿去看着花。”
庄户人家的风俗,老人的年岁过了六十大关时,就要找手艺好的老人帮着做两身衣裳鞋袜提前备下,以免到了吹灯拔蜡的那一日太过仓促,找不着一件暖和的衣裳穿着去来世。
秦老太为了这事儿忙活了两个月,得了点儿银子全装在了荷包里。
总共也没几个钱。
玉青时于心不忍地看着手中荷包,好笑道:“奶奶,我自己有银子,不用……”
“你有那是你的事儿,我给你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秦老太打断玉青时的话,笑得一脸慈爱地看着她,说:“你总共也没几件衣裳,还改了两件给春草,你干脆就拿着这个再添点儿,买些颜色鲜亮的料子回来,我给你和春草一人做一身新的。”
玉青时哭笑不得地握紧了荷包,失笑道:“做也当是我做,哪儿会用得着劳累你?”
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老太太也不会把荷包收回去,索性就把荷包收好,转头问正坐在长凳前练大字的元宝和春草。
“你俩有没有想要的?”
春草生怕写错了一笔,盯着纸勉强分出一丝心神来,心不在焉地说:“姐姐,我什么都有,不用添。”
元宝年岁小嘴馋些,张嘴就说:“我想要糖葫芦!”
玉青时含笑点头。
“行,如果今天的字写得好,那就一人一串糖葫芦。”
言下之意就是写得不好,糖葫芦就没了。
元宝闻声当即精神大振,赶紧趴好了奋笔疾书。
玉青时笑笑接着摆弄手中的东西,思绪却在慢慢地飘远。
刘慧慧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一个多月,之前淹在家门前的血迹也早就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
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好像所有人都在无忧的春风中不约而同地把这事儿忘了。
除了玉青时。
玉青时这一个月内很少出门,一则是为了避开外头的各种谣传,二则是为了静心好生抄书。
可她不出门,不代表耳目就闭塞了。
春草机灵得很,把玉青时交代的事儿办得很好,每日装作出去玩儿的样子,就能把刘慧慧的大致出门时间和规律摸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