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吉的心情非常沉重。
虽然已经出狱了,但前来通知他的人却说等他安置好母亲,还要回来接受死亡的刑罚。
人大多恐惧死亡,他也不例外。
不过此时他思家心重,对于母亲的思念压制过了一切恐惧,飞奔回来。
果然!
武吉鬼至家门,只见母亲倚闾而望,见武吉回家,连忙问道:“我儿,你因甚么事,这几日才来?为母在家,晓夜不安,又恐你在深山穷谷被虎狼所伤,使为娘的悬心吊胆,废寝忘餐,今日见你,我心方落。”
“你到底因何事耽搁了这么些时日,直至今日才回?”
若不提这个倒还罢了,一提及这个,武吉悲从中来,哭拜在地道:“母亲,孩儿不幸前日往南门卖柴,遇文王驾至,我为躲王驾挑柴闪躲,塌了尖担,打死门军王相……”
“文王便把孩儿禁于狱中,又因我想母亲在家中悬望,又无音信,上无亲人,单身只影,无人奉养,必成沟壑之鬼,因此放声大哭,多亏遇着上大夫散宜生老爷启奏文王,放我归家,只是……只是……”
后半段话,武吉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母亲孤身一人,好容易将自己养大,如今这几日又因自己担惊受怕的,终于盼得儿子回家来了,却又要经历骨肉分离,生离死别之痛。
叫他这个作儿子的如何说得出口,又于心何忍?
“只是如何?我的儿,你如实说来!”知子莫若母,武母听武吉这样说,心里已有不好的猜测。
武吉无奈,便说道:“只是哪怕是大夫求情,孩儿也只得多一些时日置办你的衣衾、棺木、米粮之类,等待打点停当,孩儿就去偿王相之命。”
“母亲,你竟白白的养我一场了!!”
道罢大哭,哀不能止。
武母听见儿子遭此人命官司,惊得魂不附体,险些晕厥过去,一把扯住武吉,悲声咽咽,两泪如珠,对天长叹:“我儿忠厚半生,并无欺妄,孝母守分,今日有何罪得罪天地,遭此之灾?”
“我儿,你有差迟,为娘的焉能有命?”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作天!!”
“母亲慎言!”武吉听亲娘居然骂天,惊得魂不附体。
这天也是能骂的?
天乃万物之主宰,不可轻辱!
武母闻此,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嘴,但眼神中的怨恨与愤怒却无法掩饰。
“孩儿,快快收拾行囊,随我离西歧去,我儿,为娘的愿与孩儿一起进京面圣,为你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武吉却是摇了摇头:“母亲,纣王残暴不仁,那朝歌实在去不得。”
这的确是一条路。
若能求得朝歌大王宽恕,文王也无法拿自己怎样,可……
一则是山高路远,母亲年事已高,身子如何经受得住?
二则是当今朝歌大王暴虐,残害忠良,滥杀无辜,谁不知那朝歌城乃虎狼之地?却如何去得?
又想起当日遇公豹。
于是说道:“母亲,前几日,孩儿担柴行至磻溪,见一人执竿垂钓,线上拴着一个针,在那里钓鱼。”
“孩儿问他:‘为何不打弯了,安着香饵钓鱼?’那人只说:‘静待有缘。’孩儿送他一个垂钓之方,他便说受孩儿一方,便赠孩儿一言说‘左眼青,右眼红,今日必定打死人’。”
“我初听闻时,想他嘴极毒,想将起来甚是可恶,但是的确,那一日打死了王相……”
武母忙问:“那人姓甚,名谁?”
武吉道:“那老人姓申,名公豹,道号飞熊。因他说出号来,孩儿还笑话他。”
武母听了,即说道:“此人善相,莫非有先见之明……我儿,此人必是高人,你还去求他救你。”
武吉听了,也觉得有理。
遂收拾起行,径往磻溪来见申公豹。
……
“你是那一日过此的樵夫?”
“你那一日可曾打死人么?”
申公豹仍坐垂杨之下,见了武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武吉来的路上想过数种见面时的情形,唯独没想到这种打开方式。
不知如何回答,索性跪泣告曰:
“小人乃山中蠢子,执斧愚夫,肉眼凡胎,不识老爷高明隐达之士,前日一语,冒犯尊颜!”
“老爷乃大人之辈,不是我等小人,望祈切勿记怀,大开仁慈广施恻隐,只当普济群生!”
“小人那日别了老爷,行至南门,正遇文王驾至,挑柴闪躲,不知塌了尖担,果然打死门军王相……此时文王定罪,理合抵命!”
“只是小人因思母老无依,终久必成沟壑之鬼,蒙上大夫散宜生老爷为小人启奏文王,权放归家,置办母事完备,不日去抵王相之命……”
“然如此思之,我母子之命依旧不保,今日特来叩见老爷,万望怜救毫末余生,得全母子之命……”
“此恩此德,小人结草衔环,犬马相报!!”
申公豹听了,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只因他在这里三日。
已看得分明——这武吉哪里是与自己有缘?明明是和天定封神之人有缘啊!
是本该来西歧的子牙师兄没有来,而我恰巧来了,所以这段缘法就应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趟西歧,贫道来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