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竹林当中阵阵剑风吹刮呼啸,配合着剑气斩破人体、濒死前凄厉惨嚎之声,宛如鬼哭般。
在白鸿举眼中,那些盗贼的首领周剑雄生性好斗嗜杀,凶残无比,但事实上他若真的足够厉害的话,早就已经去南荒深处,斩杀妖兽抢夺灵脉建立自家洞府,又怎会汇聚一群乌合之众,来找他白家的为难?
还得是等白家主母死后,家族精锐损失严重的情况下。
南荒贫瘠,但事实上修炼资源却是不缺的,只要这名修士敢于进入荒野深处在妖兽口中争食。
不敢冒险深入南荒大山,那么修士为了获得修炼资源就只能去抢,去夺,像白家这样曾经拥有一定实力、盘踞多年却骤然衰弱下来的便是极好的劫掠目标。
赤红剑气裹身,张烈身躯悬浮于半空当中,控御着火狐幡横行杀戮,以三阶上品法器转化出的道道剑气,霸烈蛮横,充满毁灭性质与破坏力。
这等攻击烈度,对于下方这几十名练气境修士来说根本就不能抵挡,飞剑迎上飞剑摧折,法器防御法器爆碎,更何况很多时候是根本就不及反应就被斩下头颅。
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周剑雄在最初始时祭出自己的三阶中品飞斧法器挡了一剑,下一刻那柄飞斧法器便斜斜的截剪分开了。
若非周剑雄自身保命遁法练得不错,这一剑就能将他直接枭首。可即便是如此,赤红剑气扫过依然是左臂抛飞。
此时此刻周剑雄捂着自己带着一股炙烤香气的断臂,满脸淋漓汗水地遁逃着。
“好强!这个煞星好强!可是如此不管不顾,横行杀戮,他难道就不怕未来劫煞临头?”
“这个家伙是……剑修?”
周剑雄在自己师父那里还是得到了一些传承的,比如说他就从自己师父那里获得了对于剑修的认知:
刻苦自律,独来独往,强大,以及……嗜杀!
由于剑修的劫煞强度从来都很高,所以剑修的性情往往也是最凌厉暴戾的。
即便是魔道修士也往往有一些左道积功手段,以求欺瞒天意降低天刑劫法,而真正的上古剑修却很少这么做,因为强生弱死,一剑挥出只进无退。
“找到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四周其它修士的逐渐尽数伏诛,可以为周剑雄提供掩护的越来越少,即便他再怎样隐藏再怎样收敛气息也无意义了。
锵。
四面剑气一散,将四周根根竹木斩断飞折插落入地,刚好将周剑雄困在正中。
而立身于半空中的张烈伸手前按,一道凌锐剑气经过剑幡提纯转化,若浪激千重。
“啊!”
被逼迫到极处,四周的属下尽皆已经死尽。
这反而将周剑雄心底深处的戾气催发出来,既然注定已经无路可逃,那也至少要溅对方一身血污。
嗡。
伴随着这样一声低鸣,以仅存的右手拍打腰间乾坤袋,下一刻,一口通体乌光扩散,似是飞剑又似铁钩还带有着锯齿的奇型飞剑出现在周剑雄身旁,伴随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水落在飞剑上。
诡异飞剑上的光芒骤然大炽,冲杀而出。
只是此剑一发,周剑雄的体内经脉就已然崩断,精血大损,剑气凌厉立时暴涨,势道锐意过人。
然而这个世界是客观的,若是一味拼命就行,那还要苦修玄功做什么?
法器不如人、修为不如人,剑术不如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拼命也是徒然无用的事。
张烈控御赤火剑气汇聚,凝成漩涡,那口乌光黑煞剑钩上的锐意被不断削减消磨,最后落入张烈手中的时候已然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力了。
同一时刻,一缕剑光凝聚成线刹那飞斩。
在那口乌光黑煞剑钩被卷入赤火漩涡的时候,就已经骤然掠过周剑雄的脖颈。
他的护体法器在之前施展遁法逃命的时候,就已经被张烈的剑气破开了,否则的话,他也没有可能只付出一条手臂就成功撑到第二剑。
“这口飞剑?”
乌光黑煞剑钩周围笼罩着一层白光,随着张烈手掌的翻转而起浮变化着。
其上气机阴炽诡秘并且歹毒,虽然旁门上品飞剑,但似乎也并不该是周剑雄这个等级的修士,可以拥有能够拥有的。
尤其刚刚他为求激发出强大剑力,不得不通过自损命力喷吐精血来催动飞剑,侧面说明,此宝他刚刚入手没多久。
用文字来描写起来可能较为缓慢,但事实上从张烈动手开始,一直到他将周剑雄斩杀,整个过程一共也没用一盏茶的时间。
甚至远处全力飞遁而来的白家白文静,尚且还忧心忡忡,全力加速,却还没有飞到。
此时此刻,原本幽静的山间竹林中,高温扩散、弥散的血雾,奇异的烧烤味,仿佛是地狱降临人间一般的景象。
张烈收起周剑雄的乾坤袋与那口三阶上品飞剑,整个人骤然飞腾而起,化为一道赤色剑虹,与半空中正在向这个方向飞来的白文静相遇,而后直接将其卷起。
“啊啊!”
骤然遇到未曾相见的变化,白文静惊呼出声。
然而再一次定下神来的时候,身旁看到的却是那名年轻的张家修士,已然以他的遁光取代了自己的遁光,此时此刻正在带着自己疾飞激射向西北方向处。
“周剑雄他们?”
“都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去斩杀黑水山的妖兽,大概明日天亮之前就能回来。当然,前提是我们赢了,而不是已经死在那里。”
之所以在沛山白家盘桓耽误半日,就是因为张烈判断那些袭击白家的修士,应该很快会再次前来,那么与其自己去找他们,不如等他们送上门来。
对于损失了大量精锐的沛山白家来说,黑水山妖兽是麻烦,这些他们无法抵挡的散修盗贼同样也是麻烦,张家作为他们的主家只能选择一并诛除,不可能解决一个然后放任另一个把白家给灭掉,那对赤阳谷张家的威信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待那道赤红色的剑光,卷着自家唯一的筑基境修士远远地飞遁离去之后。
一个时辰之后,白家残余修士方才小心翼翼地在白家家主白鸿举的带领下,来到这片竹林。
对于自家家主的过分小心,白家上上下下是有许多修士心生不满的,觉得这个老家伙远远比不上主母,可是沛山白家现在唯一的筑基修士,是这个老家伙的孙女,因此即便有不满也得忍着,除非想要被逐出家族,成为无依无靠的底层散修。
“呕,呕。”
“呕,呕呕……”
不只是一两个人而已,当白家的修士来到刚刚那处经过厮杀的林间的时候,有小半白家人都忍受不住呕吐起来。
入目所见尽是鲜血,尽是尸骸,乃至于一座由苍白人头垒起的小小京观,最上方的那一颗便是周剑雄的头颅。
四周的许多族人都吐得不成了,他们中不是没有人斗过剑、杀过人,但是他们此生都未曾见过这样的情境,这样的残酷。
“生杀予夺,威福自用,我观凡人史书,就知道世间开国之主几乎无一不是这样的性情,登于高位者,心志必坚手段必狠;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在修道这条路上走不远,因为我的心不够硬,更不够狠。若是安分守己还可以享受余年,若是认不出自己能力的上限,那么什么时候死就是听凭天意了。”
“老婆子她一辈子要强,却是不懂这个道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对谁错。”
站立在自己那些吐得不成的族人之间,白鸿举白家老爷子却半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至少在心境修为上,这位老爷子要比他四周同族这些年轻人,强出太多了。
“老爷,这里这个样子,我们要不要收拾一下?”在这个时候,一名状态相对比较好的忠仆上前,这样问道。
“收拾什么?张家的上修辛苦手脚刻意给我们做出个样子来,你要收拾什么?走。”
“另外,今天晚上把蔡家那个小姑娘送到我房里来。”
“是的,老爷。”
最近的白家数代嫡系传人,除了一个白文静以外,竟是连一个拥有稍稍过得去的灵根的人都没有。
对于修仙家族来说,这就是最大的不孝了。
持着拐杖转身走出竹林,夜色渐渐将老人的背影吞没。
…………
与此同时,一道赤红的遁光。
在黑水山附近缓缓降下,红光消散从中显露出一名男子、一位女冠两道身形。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落下?”白文静有些不理解地这样问道
然而张烈注视她一眼,却并没有立刻对她说什么。只是有些诧异于,一名筑基境修士历事之少。
“从这里开始,不准再使用遁光。收敛法力,我不让你出手不准出手。”
考虑到自己离开之后,沛山白家还是要由这唯一的筑基境修士支撑,张烈还是开始从细节处教她。
白家主母之所以敢自己带着一些白家精锐,闯入黑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