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唤我何事?”宋江耐着性子说道。
王婆见宋押司面有煞气,有些担忧道:“宋押司若有公务,老身回头在寻您。”
宋江咧嘴笑道,知晓方才脸色太阴沉,恐怕吓到这王婆,当即道:“王婆莫要担忧,有什么麻烦事,还是哪个不开眼的辱骂你了?亦或者钱不够使?你只管告诉我宋江。”
王婆尴尬一笑,这才轻松不少,急忙拍着大腿道:“宋押司,您就是我们郓城县的大救星,往昔处处照顾俺老婆子,若是还伸手找您要钱,我这也是没脸没皮的烂东西。”
宋江豪爽地道:“人都有三灾六病,背运之时,王婆莫要自谦,若真有麻烦,随时说来。”
这一番好言一说,王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当即拉着一旁老婆子,道:“宋押司,这老婆子乃是从东京来的人家,她们嫡亲三口子,这主家唤作阎公,有个女儿阎婆惜。他那阎公平素是个好唱的人,也靠这手艺养活一家。
便是他那女儿阎婆惜,也是唱功了得,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可以说是从小便教他这等本事。
这阎婆惜年方十八岁,颇有姿色,这一家三口,原本是奔山东一个官人,结果出了一些差池,没有落下差事,眼下流落到咱们郓城,不巧咱们这边没什么人听他们的宴乐弹唱,他们哪里还能活得下去,日子也是一天天没有看头。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昨日这婆娘的男人突发疾病,撒手人寰,这阎婆娘没钱送葬,只好找到我,央求老身做个媒,好让那阎婆惜嫁个人家,也好顺带将她家里人入土为安。
唉!
眼下这慌里慌张的,突然让老身去寻个人家,哪里能够寻到,还真是个难办的事,正巧遇到宋押司,只求可怜这一家人。”
宋江耐着性子,听完这王婆的絮絮叨叨,大概明白其中因果。
他心中毫无波澜,换做以前,可能心中还有恻隐之心,实在做这押司时间太久。
这一方可怜人家的事,这些年,倒是越变越多。
唉!
这个世道,不知为何,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啊。
宋江摇摇头,转而将这怪异心思彻底打消,他小小押司,操心这些,又有何用?
想到这里,宋江道:“这入土为安,乃是规矩,你们两个跟我来,去巷口酒店借笔墨,我写个帖子,你们带到县城东边,找那三郎家去取棺材。”
那阎婆一听这话,眼泪就往下滚落,哽咽得不晓得说什么好。
宋江这类好人事,做得不少,还是有不少经验,当即道:“这棺材有,那办丧事的钱,只怕也没有吧?”
阎婆一张老脸,也是被岁月风霜催得瘦巴巴,听到这话,有气无力道:“不敢欺瞒宋押司,这棺材的钱都没有,更别说处置丧事的银钱了。”
宋江叹口气,心中早已猜到,他顺手往口袋一伸,掏出一锭银子,道:“我给你十两银子使,早些将阎公安葬,往后的日子还要过。”
阎婆娘一听这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
“听王婆说,宋押司乃是仁孝之人,今日一见,着实让老妇不知该如何感谢,今日之恩,乃是父母之恩,若有下辈子,定做牛做马,报答宋押司。”
宋江着实是有本事的,若无本事与名望,岂会得那样的名声。
做一次善人容易,可是一直做善人,那就很难。
宋江深吸一口气,急忙将她扶起,道:“莫要这般说,你比我大许多,往后也得将养身子,日子还长。那我就先走。”
阎婆子连连点头,心中感激不尽,又是一阵好话,一直瞅着宋江远去,她急忙拉着王婆的手,哭诉道:“多亏姐姐救命,若无姐姐牵线搭桥,老婆子真的无路可走,只怕要跳河而死。”
那王婆听到好话,心中快活,脸上笑吟吟的,抬手拍着她的手背,道:“老妹子啊,有句话姐姐提前跟你说,这眼下的事解决了,那也是解燃眉之急,你可得好好寻思往后的事,若是你那娇俏女儿能够嫁个好人家,那也是一等一的好事。”
阎婆一听这话,也是一脸哀愁,道:“姐姐,我们这一家,差不多都要散开,只想着姐姐能够帮我家婆惜寻个好人家,让她以后下半辈子有个着落,至于我也没有几年活了。”
“莫要这般说丧气话,我再想想办法吧。”王婆一边说,一边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家处理家事。”
阎婆捏着银钱,又是寒暄几句,这才两人互相告别。
没走多远功夫,阎婆心中生出别样心思。
那宋押司出手阔绰,仁义无双,听闻还是个孝顺的,最关键还是官府的押司。
“若是不曾婚配,阎婆惜即便嫁给宋押司为妾,那也是好事一件,到时候我们娘两都有个着落,不用担心朝不保夕。”阎婆想到这里,登时眼前一亮。
这么做的话,可谓是大大的好事,女儿既能嫁个好人家,同时也算报答恩情,再者他们一家也有着落。
这么一想,阎婆心中便有几样念头。
宋江接下来几日一直忙碌,这一日刚在家中,却是听有客人来。
他出门迎接,不想正是王婆领着阎婆来了。
阎婆也不晓得从哪里买来些礼物,一进门,又要下跪磕头。
宋江一抄手,便将她扶住,开口道:“阎婆年岁比我年长很多,不要跪拜,折煞我也。”
阎婆将礼物送上,感慨万千道:“我那苦命的阎公,好歹也算是体面,这次出殡,从里到外,都是顺顺当当,这些我阎婆清楚,若无恩公施以援手,岂会有今日这般风光。今日特来感谢,略备薄礼,还望宋押司不要嫌弃。”
宋江觉得这阎婆说话得体,颇有些意外,不由得高看几分。
阎婆上次生出心思,这次来拜谢,迟迟不见女主人,下意识问道:“宋押司,老身有句话,怕是有些冒犯,说出来,还请宋押司勿怪。”
宋押司好奇道:“阎婆尽管说来。”
“这住处不见女主人,宋押司尚未婚嫁吗?”阎婆又道。
宋江一愣,还是点头道:“平日只管舞枪弄棒,又专门处置衙门差事,未曾婚配。”
阎婆心中一动,赶忙将目光朝向一旁王婆。
她们两人来的路上,早就说好此事,王婆做得便是这个差事,当即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宋押司,您的名声,在整个郓城那都是出了大名的。咱们阎婆此番得您恩情,她们一家也都是知恩图报的,阎婆想着将她女儿嫁给您,只是做个小妾,往后也能照顾您的起居生活。”
宋江一个措手不及,急忙道:“不用如此,王婆,我只是随手而为,莫要这般。”
王婆一张嘴上功夫了得,赶忙又道:“您救人疾苦,仁义无双,要知这阎婆家的娘们,那正是生的好看啊。当初在东京的时候,好多个富贵人家,都要寻我这女儿去,当初乃是他们没有儿子送终,想着女儿能够多陪伴一些。眼下阎公过世,这女儿也该嫁人。”
宋江还是不愿,只觉得有些趁人之危,更是没有见到别人女儿,实在有些儿戏。
阎婆急忙道:“我那女儿乖巧听话,容貌一等一,也是感念您的大恩,往后定侍候您左右。宋押司,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王婆赶忙又道:“宋押司,不过是个小妾,买个小屋子,男人嘛,都是要娶个娘们的,往后若有合适人家,您再娶一个正房,以您的条件,那也是从容随意的很。
这阎婆惜若是能嫁给您,便是您行善事,她那个小娘,乃是走了八辈子好运呢。”
宋江初时不肯,可是怎么架得住王婆这个专业媒婆,又加上阎婆哭哭啼啼,只是把他说得头晕脑胀,最后实在扛不住,只好道:“罢了!罢了!这件事,便依你们吧。过几日,我去西巷子买个小楼,到时候你们母女都接过来。”
阎婆一听这话,大喜过望,脸上的褶子都快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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