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上,墨迹未干。
刘弋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了身边的法正。
“孝直,那天以后,我就时常在想,百年以后,我能给儿孙留下什么?是像我阿爷灵帝他老人家那样,给我留下一地烂摊子?不,我得收拾天下,留下一个太平盛世。”
法正敏锐地察觉到了刘弋没有用“朕”,而是“我”,这是一种近乎朋友间的谈心,或者说倾诉。
法正知道,刘弋这是在告诉自己,他现在对话的身份已经不在是皇帝,而是一位普通的朋友,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
法正没有去打扰刘弋,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等待刘弋继续讲下去。
“一代人,要做一代人的事。”
“我想,我应该能做到吧?”刘弋扭头看向前方的廊道。
“陛下...度田之事急不得,得先从屯田开始,再清田,再行陛下所言‘府兵制’,等陛下的根基深入乡野,方才能彻底度田。”
“不是这一件事。”
刘弋长出了一口气。
“我是见过百姓疾苦的,那天在破庙里见到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这天下丧乱至此,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导致的,解决了土地,解决不了其他的诸多事情,没有用的。”
“朱公和我说过一句话,欲安天下,先取人心,第一件事,就是收拾恒灵以来被糟蹋废弃的人心。”
刘弋背着手,慢慢地往前走,突然说了一句。
“朕打算在骊山盖一座墓,纪念为国死难的将士,再下一道正式的诏书,把恒灵以来,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定个性,谁做错了什么,是谁的责任,谁就要背,以后记在史书里,百世不移。不只是大宴时对何进之乱后的定性,还有之前的......都要讲清楚,否则人心不会安下来的。讲清楚了,明年正式改元建安。”
法正悚然一惊,根本不敢插话,还好刘弋也不是让他提供什么建议,只是需要跟人说说话,顺便理顺一下杂乱的思路。
“人心如水,现在是天下沸腾,人人思乱,这样不行,都想着打仗劫掠与人相争,是恢复不了正常的生产秩序的。所以教化百姓的事情,也得着手,倒是不用做太多,编些戏,派人挨个村子去演,把朝廷之前的难处和李郭之乱的祸处都给百姓讲清楚就行,说明现在朝廷定了乱,关中就安全了,以后不要总想着操起刀来上山当匪,该种田的老老实实安心种田。现在缺的是农夫,不是士兵。”
“另外,我还打算在百姓中挑选一些优秀的青壮年,组织起来由官军派去的教头操练,让他们有在地方上自保的能力,如果他们在面对匪患时立功,还可以予以奖励。“
关中现在遍地是土匪,官军各部只能把大的拔除,人家土匪又不傻,小股的直接回山里了,茫茫秦岭官军不可能挨个进剿的,所以地方的自卫武装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
刘弋的话音刚落,法正突然深深一礼。
“陛下英明,这样一来,关中的百姓,必会感激陛下的仁慈,以及对百姓们的爱护。“
刘弋摇摇头:“百姓的感激,这并不是朕的目的,朕只是希望百姓们都能够过的好一些罢了,不止是关中,朕也只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够过的富足,百姓富足,方才能国泰民安。“
刘弋的目光落在远处:“你知道吗,百姓,才是土地的灵魂,如果土地的灵魂都失去了,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荒田,天下还怎么继续繁荣昌盛?“
“陛下英明,堪为圣君楷模。“法正低头恭敬回答道。
“楷模?“刘弋笑着摇了摇头:“楷模,要真是垂拱而治的圣君楷模,那应该事事都听大臣的,永远不要改制,永远遵循商周古礼。楷模是不能做到实现百姓心声的,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对他们的好,楷模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伟大与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