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直袭灵魂的恐惧,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这使得他眼角猛然一跳,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将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的奇怪念头。那就是如果此次出现什么变故纵虎归山,让眼前这个稚嫩未脱的少年逃出自己的手掌心的话,或许自己以后会栽在他手里。
不说是他,就连聂东来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觉得这一刻,他的内心出奇的平静,就仿佛被心仪少女温暖如玉的手轻抚过一样,不再有丝毫的恐惧害怕,也不再有丝毫的紧张波澜。
可是他的想法心思却异常清晰,他就是想要把眼前这个将自己女子逼上绝路的黑衣人头领的样貌牢牢刻在自己脑海当中,那怕是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神情也不放过,尽管黑衣人有着面巾黑衣遮挡,他压根就看不到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的具体容貌,但他还是这样做了,而且做的非常认真,一丝不苟。
黑衣人赶紧摇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诸脑后,且不说聂东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武道境界有限,就算是他有通天之能,如此绝境他岂能逃出生天?自己又岂能让他逃出生天?
念及此处,他突然自嘲一笑,自己怎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未免太过荒诞了些,难道是因为聂乘风在江湖中的名望太盛,导致自己心里产生了压力,从而出现了幻想或者是错觉?
不过想想也是,聂乘风作为江湖武林第一人,面对他谁会没有心理负担?此前围杀聂乘风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出现这种感觉,那是因为当时他们人多势众,况且聂乘风自己也是受伤之躯,老虎虽是百兽之王,但是一只伤残的老虎难道也算?更何况他们之所以敢对聂乘风下手,准备工作自然万般充分,而且是在确切得知了聂乘风武道实力骤然下跌的情况下,不然的话,如日中天时的聂乘风就算是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即便是他们选择在聂乘风武道实力大不如前的情况下动手,为了确保万一,每个人都是蒙着面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因为他们也怕,万一此次不能得手的话,不给聂乘风报复的机会,他们太了解聂乘风这个人了,他太仁慈了,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是断然不会随意报复他们的。
想通了这些,当他再一次望向聂东来的时候,发现聂东来还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但也仅仅只是盯着他看而已,黑衣人却并未在聂东来的眼睛里看到任何令自己不适的东西。
其实,如果不是上头有令,必须抓活口的话,就冲他们所对付之人是聂乘风这一点,他也不可能留下让聂乘风一家三口有任何生还的机会,那样的话,或许他们早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要知道聂乘风不光是江湖武林第一人那么简简单单的事,他的身后可是由他一手打造起来的江湖武林顶尖势力【幽冥督查史】,那个连【天龙十二堂】都压的抬不起头,连【乾坤阁】、【夺魂山】这样的势力都卖几分薄面的存在。
能量之大,即便是朝廷也不敢轻易招惹。
“找死!”
缓过神来的聂母,清冷的丽眸瞬间凝结成霜,只见她的身影浮光掠影一般从聂东来眼前闪过,顷刻间已然来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纤手轻抬,一掌悍然拍出,直入黑衣人胸膛。
慌乱中,黑衣人连忙抬手阻挡,双手交叉护住前胸,全身力量瞬间全部集中向其双臂涌来,他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个女人居然会不顾一切的突然出手,着实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他可不敢有丝毫托大,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早已伤痕累累,但毕竟她的武道修为并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柔弱,如果这猝不及防的一掌他要是挨实了,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聂母一掌拍飞了出去,“嘭”的一声,身体跌落人群之外,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很快便染湿了他的面巾。
感受到体内气血翻涌不止,他就明白自己受的伤虽然算不得太重,但却绝对不轻。
“妈的,你这贱人胆敢阴老子?”
灰头土脸爬起来之后,黑衣人抬手指着人群中凌然而立、一脸冷漠的聂母,气急败坏的吼道:“全部都给我上,活捉了这个贱人之后,今天晚上让兄弟们挨个轮流着上。”
由于过度气愤,他的面容变得极度扭曲,只可惜他带着面巾,聂母无法看到,不过就算是看到,她也丝毫不会在意。她只是心中有不甘,居然未能一击令其毙命,不过想想也是,毕竟现如今她自己的武道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黑衣人头领一声令下,成百号黑衣人便像打了鸡血一样,叫嚣着向聂东来母子二人冲杀而来,那个热乎劲,仿佛久谙娼道的嫖客们,看到了窑子里扒光了衣裳的姑娘。
聂母则一声不吭,伸手从腰间抽出了她的那柄细长软剑,随手挽起一朵剑花,剑吟低游,剑花撩眼。淡蓝色的剑身在赤阳之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般,映照出她的半边脸颊,清冷、孤傲。
唯独少了一份肃杀之气,加上她风姿绰约的身影,反倒不像是个即将上阵杀敌的女中豪杰,更像是一位自画中走来、被遗弃在人间故土的纯洁仙子,世间的尘埃沾染了她的裙裳,就连她的鬓角也染上了些许风霜。
一人一剑,挡在聂东来身前,以她身为人母的刚硬之躯,为他挡住了一切刀光剑影。
这一刻,她就是伟岸的高山,她以身化作眼前这片天,令人忍不住想要翘首仰望。
一场血肉横飞的大战即将上演。
反倒是聂母身后一脸平静的少年,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被众人所遗忘,既没有人去搭理他,也没有人有想要朝他出手的意思。
或许在这群凶神恶煞的人看来,他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角色,又或者在他们看来一名孱弱的少年郎而已,对他们压根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总之在这一刻,少年似乎遭到了整个世界的遗弃。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