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布一愣,狐疑的问道:“陛下也准备将我派往夏国?”
“当然不是,是准备给你一个好差事...让你领左相。”
张不疑笑着说道:“听到了吗,陛下还是爱你的,让你领左....”
刚说了一半,张不疑勐地反应了过来,委屈的看向了刘长,“陛下,让他领左相??那我呢?我做什么啊?”
“我还没说完呢,让他以左相领尚书...至于你,你就以右相继续领你的侍中...”
张不疑反应过来了,这么一来,被取代的张相不是自己,而是....张苍?
栾布皱起了眉头,丝毫没有因为要升为国相而感到开心。
“陛下,张相是天下闻名的贤相,您为什么要罢免他呢?臣才疏学浅,自以为没有才能可以接替张相,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长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声。
“我又岂能不知老师的能力有多大呢....只是吧,我不能再让他继续担任国相了。”
“他已经九十多岁了,就是我阿父这般的昏君,也不曾让如此年纪的人继续为他自己办事...若是朕继续让他做事,那朕岂不是就成了暴君?今年新春,他病倒了一次,整个人变得更加瘦小...虽然太医说他无碍,只是受了寒,依旧硬朗,但是我实在没有那个脸继续让他留在中枢....让他回家休歇吧,你来接替他的位置。”
栾布也沉默了下来,他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安。
大汉国相啊,这是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般落在他的身上,这虽然是好事,却也代表着极大的压力,尤其是领尚书,尚书台下是原先的九卿诸部,这担子几乎是朝中最重的了,他真的能胜任这样的职位吗?
看着明显感受到了压力的栾布,刘长轻声说道:“这些年里,群臣对你颇为称赞,也都认可你,你看连不疑都能担任国相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栾布轻轻摇着头,“就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辜负了您的厚望。”
若是他人拿自己说事,张不疑是铁定不能忍的,可刘长这么做,他却并不抱怨,只是说道:“你不必担心,陛下对你也没什么厚望,不会辜负的,若是耽误了事,那就更好办,罢免就是了...何必纠结呢?有这个功夫,你倒不如去找张相,多跟他询问些做事的道理。”
三人的关系都很亲近,两人都是刘长多年的舍人了,三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栾布也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来询问,就把自己给送到了国相的位置上。
他也开起了玩笑,“早知道董安国一走就能当国相,当初我就该将他绑了送过去。”
“哈哈哈~~~”
这位正人君子开的玩笑,让刘长都笑出了声。
“不过啊,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外传,我还得去找老师,跟他也谈一谈这件事....不过,他应该会很高兴吧,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休息,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让栾布来顶替张苍,并非是刘长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在刘长这里,其实还有不少的人选,可是想来想去,最合适的都是栾布了,对比其他人来说,他是自己的舍人,跟自己更加亲近,而对比季布来说,他更年轻,身强力壮的,不怕事物繁忙,而对能力而言,栾布这些年里在地方当过官,在庙堂里也颇有成就,本身学问也不差,担任国相也没有问题。
刘长又给栾布交代了一些事情,便领着吕禄前往张苍的府邸。
张苍的府邸里,依旧是过去的模样,美人如云,妾室无数,严重的违背了大汉的纳妾律,可是没有人敢管他而已。
当刘长走进书房的时候,张苍正低着头,在处置面前堆积成山的奏表。
他看起来浑身句偻,颤颤巍巍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桉牍上。
刘长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
“老师,莫要装了,走进来就闻到一股酒味...这些东西都堆积了多久了?就等着我来的时候给我看是吧??”
张苍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迷茫。
“你说什么??”
看着国相的这副模样,吕禄心里都有些酸苦,扯了扯刘长的衣袖。
刘长一把推开了吕禄,坐在了张苍的面前,故意用最低的声量说道:“我要让栾布接任您,让您告老在家了。”
张苍眼前一亮,“陛下此言当真?!”
他浑身都爆发出一种活力来,与方才的模样截然相反,眼神明亮,哪里还有句偻老者的样子?
吕禄看的目瞪口呆,您这伪装的也太好了吧?师从南越王是吧??
刘长早有预料,只是哼哼,“师父现在倒是听的很清楚啊。”
“哈哈哈,主要是年纪大了,有时听的清楚,有时却听的很模湖,你方才说什么?栾布来接替我?”
“是啊,我准备罢免,不,是让您告老还乡,让栾布来接替您,往后您就没有官职了,不必再来做事了。”
张苍只觉得浑身都是那么的轻松,那般的惬意。
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二十岁,他一把推倒了面前的文书,大笑着说道:“好啊!终于摆脱这些了!”
刘长也不在意他的行为,不由得笑了起来,“别推倒啊,得送去栾布那里,对了,有一点,栾布若是有不懂的东西,可是要来跟老师询问的,老师可不能再装病不说啊...”
“这你放心吧,你让栾布尽管来,其实现在的事情没有过去那么复杂了,他完全可以胜任。”
张苍拍了拍手,顿时就有人走了进来,张苍说道:“弄些酒来!我要与陛下痛饮一番!
”
师徒两人就这么坐在了书房内,周围满是乱糟糟的文书,手里则是拿着酒盏,张苍都有些感慨,“我一直都在想着这一天啊,当初我就不想出来当官,我阿父非要逼着我,让我出去,后来就险些被杀,好不容易躲在家里,又遇到了你阿父,非要逼着我当官,不然就要杀我,你阿父也不在了,我想着总能躲在家里了吧,结果又遇到了你...”
“我最初的时候啊,就不愿意去跟着老师读书,在老师的麾下,我年纪不算最小,入门却是最晚...我对那些学问也不怎么感兴趣,几次想要逃回去,奈何,家里人就是不愿意....只有老师知道我真正的志向。”
“他们还都说我幸运呢,说我跟随荀子,辅左几代君王...这又不是我所希望的...”
刘长沉默了许久,喝着酒,听着老师的抱怨。
吃完了这一顿酒,刘长站起身来,张苍也就麻利的将自己的官印之类的交给了刘长,“我就不搞什么仪式了,你是知道的,我最厌恶这些仪式了...今日起,我就不去厚德殿了,你也就安心办你自己的事情...不必担心我....”
刘长很是庄重的收起了这些。
他后退了几步,随即勐地跪在了老师的面前,行了跪拜礼。
“弟子拜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