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父。”
周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尴尬的站在了许久不曾谋面的阿父身前。
太子以及群贤们都已经离开了,虽然还算不上喝的尽兴,可周胜之已经回来,他们作为晚辈,也不好继续在人家的府邸里大吃大喝,在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后,就匆匆告辞离开了,在离开之前,这些人都是同情的看着周升,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摇头叹息,一个个都是深情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最后的遗容铭记在脑海里。
他们都觉得,周升要完蛋了。
周升很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哪怕留下来一个,或许阿父都能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绕过自己一次,阿父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教育自己。
奈何,这些人却不肯,周胜之那是什么人?大汉楼船将军,发火了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揍了都没啥问题,作为好兄弟,可以陪你一同吃肉喝酒,但是挨打的事情嘛,还是告辞吧!
周升看着他们一一离开,也只是急的破口大骂。
当他们都离开之后,周升就来到了阿父的面前,特意请罪。
周胜之此刻还在看着他那舆图,眼神很是复杂,然而,在看到儿子之后,他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他看着赤裸着上身,身上用绳索绑着一大堆铜钱的周升,他迟疑了许久,然后不确定的询问道:“你这是...负金请罪???”
周升连忙点着头,跪在了阿父的面前。
“阿父,当初魏国有廉颇负荆请罪,如今我做错了事,也愿意效彷廉颇他老人家!请您宽恕!
”
周胜之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先起来吧。”
“好嘞!
”
周升勐地跳起身来,表情变化之快,足以与长老爷媲美。
周胜之示意他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周升小心翼翼的坐下来,看了看阿父面前那巨大的舆图,看了几眼,随即问道:“这么好的纸,为什么要乱涂乱画呢?”
“混账!
这是陛下亲自绘制的天下舆图!
”
周升低下了头,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理解,却没多问。
“升啊...这次我待不了多久,很快,我就要带着楼船军,去探索海外,寻找身毒了....”
周胜之皱着眉头,语气很是沉重,他是很愿意相信陛下的,可是吧,这舆图的可信度实在是...周胜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悬了,这话是不能对外说的,作为将军,他首先要相信这舆图,麾下的人才能相信,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绝对不能让属下看到这舆图,不然士气怕是要崩了...起码,自己要稍微修饰一下,在不改变方位的前提下,略微美化一下...
周升听出了阿父言语里的那种沉重,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此行有危险?”
“大丈夫立与世,当建功立业,沥血以报君恩,何以言危?!”
周升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我离开之后,家中便只剩下了你一个丈夫,你仲父是要做大事的,不可轻易去劳烦他,我已经想过了,你继续在太学的学业,用心学习,学习两年,学成之后,可以到燕国那边谋个差事...我周家之子嗣,各个丈夫,从无庸碌之辈,你不能在家里虚度时日,家中子嗣,唯你最为年长,须有作为。”
“唯。”
父子两人随即便沉默了下来,周胜之这些年里都是在无意的模彷着周勃,连带着周勃的教育方式,都被他学了去,从来不跟孩子太亲近,格外的严肃,除却这些说教,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升看阿父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阿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就要看陛下这舆图...反正找到了就回来。”
“都说陛下是圣天子,这舆图肯定是没问题的!”
周升倒是很相信皇帝,他笑着说道:“今日阿父在诸兄弟面前,当真是给足了我面子....我还以为阿父要揍我呢,没想到,居然还让我拿出藏酒来,阿父,您居然还有第二个地窖,里头居然还都是最好的酒,为什么您平日里从来不喝呢?我都不知道!”
周胜之有些平静的说道:“哦,那是你大父的藏酒,我不敢喝。”
“嗯????”
.........
“寡人乃高皇帝嫡长孙!太上皇亲子!陛下最挚爱的犹子!
”
“寡人坐拥河西万里江山,披甲十万,百姓数以百万计,城池坚固,粮食充足,勐将如云,谋臣如雨,兵精粮足,片刻间就能将这陇西夷为平地!
”
刘祥被反手捆绑起来,丢在牢狱内,正在愤怒的朝着外头的士卒嘶吼着,恐吓他们将自己放出去,就在刘祥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牢狱内,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低着头,打量着自己。
刘祥大惊,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顿时大声叫道:“仲父救我!
”
来人并非是刘长,而是栾布。
“仲父啊!这些人对我无礼,将我诱骗到城下,魏遫那个....”
刘祥忽然停下来,看了看周围,问道:“仲父,宁侯也跟着您来了吗?”
栾布摇了摇头。
“魏遫那个老狗!
不当人,居然哄骗我,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您看给我饿的,只剩皮包骨头,我要面见陛下,我要弹劾他!
”
刘祥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说起自己在牢狱内的遭遇,更是潸然泪下,可这一切,并不能打动他面前的栾布,栾布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庙堂要赈灾,张苍派遣栾布负责恢复陇西的农业生产,确保收成,农业的恢复是最重要的。
可栾布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前来陇西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去捞人。
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得要出去捞人。
栾布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严肃的盯着刘祥,“身为诸侯王,居然擅自领兵过界,该当何罪?!”
“仲父啊,我那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啊,您应该是知道的啊,庙堂里的那些狗贼,那对陛下都是敌视的,都是些乱臣贼子,我的国相刘公,是群臣里少有的贤人,您可以去问他,他都觉得庙堂里的大臣会对陛下不利,认为天下怨恨者极多,我必须要挺身而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
“还有我的太尉周公,他也是贤人,各国都是他在通知,就是为了保护陛下...”
“住口!天下不曾有人要谋害陛下!
”
栾布的语气很凶狠,可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
实际上,诸侯王们的行动,是给群臣施压,是为了保护皇帝,对于诸侯王来说,他们不能没有长老爷,换了谁上位,最先要对付的都是他们,而栾布虽然是朝臣,可他是刘长的绝对心腹,在皇帝问题上,实际上他跟诸侯王们是一个阵营的,都是保长派,并非是保皇,而是保长。
刘祥说的并不假,就是人有点愚蠢,居然轻易靠近城池,给了一个把柄,直接被抓。
这次栾布得到皇帝的书信,也是要求他将这竖子好好教育一番,让他滚回河西国去。
“各地诸侯王都在境内,唯独你,跑到了外头...”
“啊,三仲父不是直接跑到长安去了吗?怎么他就不用坐牢?”
“他已经被削了封地,闭门思过,国相袁盎更是被罚了三年的俸禄,怎么,你也想要跟他一个待遇?你说,该削你的哪一块封地?!”
刘祥支支吾吾的说道:“实在不行就削了北庭吧...”
“呵,你的情况跟赵王不同,赵王是单独前来,你是领兵前来的。”
“你的行为已经是谋反了。”
“陛下这次派我前来,其实就是让我来问问你。”
“啊?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