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场之后, 文佳木猜到表姐一定会给舅妈打电话,然后舅妈又会跑来找自己算账,所以之前的出租屋是真的不能待了。
她把姥姥带回新租的房子, 又给赵雅雯打电话, 说了自己在商场戏弄赵菲的事。
赵雅雯在电话另一头笑得花枝乱颤, 末了爽快道:“你别担心, 我这就把钱打回你卡里, 然后再叫一个搬家公司, 咱们今天就把家给搬了。”
看着自己打出去的钱又回到自己卡里, 文佳木一点感觉也没有。
可是紧接着,赵雅雯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木木,感谢你在遇见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我,还如此信任我。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咱们谁都不能失言!】
对文佳木来说,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把自己全部积蓄打给赵雅雯是最自然的选项。她从来不怀疑这笔钱会被吞掉。
然而在赵雅雯看来,这就是信任, 这就是友谊,这就是她一辈子必须珍惜的东西。
于是她马上又添加了一句:【木木,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看见这两条短信,文佳木平静的眼眸终是泛起了波澜。她鼻头一酸, 差点当场哭出来。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与赵雅雯当一辈子好朋友,因为她已经没有一辈子了。她是注定要失言的。
不舍, 难过,悲哀……种种复杂难言又无法开解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撞击, 令她难过得想哭。
意识到姥姥正在新家的厨房里参观, 她连忙躲进浴室洗了把脸。
“因为没有了下半辈子, 所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文佳木,请你为了你爱着的人们好好努力吧!”直起腰,看向镜子里湿漉漉的脸庞时,文佳木默默对自己说道。
下午六点,搬家公司把所有东西都搬进了新的出租屋。
“姥姥,你和我住这间房怎么样,是不是很敞亮?”文佳木征询了赵雅雯的意见之后为姥姥挑选了采光最好的一间房。
房子里挂着粉红色的碎花窗帘,铺着同色床单,还摆放着成套的木质书桌和衣柜。地板擦得干干净净,光洁溜溜,空气里飘荡着洗衣液的淡香,吸入肺腑沁人心脾。
比起原先那个昏暗的小平房,如今这个家简直像天堂。
崔松菊咧开嘴呵呵直笑。
“好好好,咱们就住这儿,这儿好!”她轻轻抚摸着散发出阳光气息的床单,浑浊眼眸里满是留恋。
“明天我带你去定做一副假牙,你瞧你,说话都漏风。”文佳木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涌上一股酸楚。
姥姥没有牙齿就不能吃肉,所以平日里的饭食都很简单,拿一锅水煮一碗米外加一些青菜,也就对付了一天。
眼看着姥姥越来越瘦,文佳木曾几次提出帮姥姥装假牙,却都被舅舅拒绝了。他说那玩意儿太贵,自己消费不起。
于是文佳木只好把装假牙的钱给舅舅。
可是最后呢?这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姥姥的假牙还是没装上。那些钱到底花在了谁身上,文佳木心知肚明。
以前她总想着:等我有空了,我自己偷偷把姥姥带出来去配假牙。可是所谓的“有空”还未等到,姥姥就先去了。
为此,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懊悔中度过。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这句话忽然回荡在文佳木耳边,令她心慌意乱。于是她立刻改口:“不等明天了,我们现在就去!”
“不去不去,那东西太贵了!”崔松菊连忙摆手。
“你不配假牙,我也不吃肉了,我天天陪你喝粥。”文佳木使出了杀手锏。
深知她是多么倔强的一个孩子,崔松菊不得不妥协,“行行行,我配。你咋这么多事呢?”
嘴里说着埋汰人的话,崔松菊却止不住地笑了。她笑的时候会露出缺了许多牙齿的牙床,看上去很滑稽,也很可爱。
于是文佳木也被逗笑了,却又默默红了眼眶。此刻的幸福满溢,对她来说多么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啊!她害怕梦醒之后自己依然什么都没有。
她仰起头,飞快眨了眨眼,然后跑回卧室帮姥姥拿外套。
就在这时,姥姥的老人机响了,铃声挺大的。
“喂,淑芳啊,你找我什么事儿?”姥姥乐呵呵地接通了电话。
听见舅妈的名字,文佳木连忙冲出去,紧张不已地看着姥姥。
老人机的音量都很大,不用开免提也能听见信道那头的声音。孙淑芳气急败坏地喊:“你和文佳木现在在哪里?我去她家找人,房东说她搬走了!你快把文佳木的新地址给我!”
文佳木正想摆手暗示姥姥别说自己的新地址,就听姥姥疑惑地问:“你说什么?淑芳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孙淑芳嘶吼道:“文佳木在哪儿?你把她地址给我!”
“喂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淑芳,你再大点声。”崔松菊拧着眉头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