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没接话,只因萧玲珑已说出了她的心里话。“简直是赶尽杀绝。”
官道遥遥没有尽头,树林间埋藏有哨羽飞箭,无法再退,左右两方又有雪衣骑兵汹汹赶来,人身未至,手中长戟纷纷刺落,将道路中心的俩人当成了靶子。
冷双成极快掠了一眼,发觉包抄过来的骑兵只是百余人,尚未结集起铁桶围阵。她当机立断,拉住萧玲珑弃马朝陡坡下扑落,身后依然飞刺着箭矢、矛戟等物,风声赫赫,直透冰凉的杀气。
乱石飞崩,草木刺眼,口鼻灌风,割得萧玲珑肺腑生痛。他急急呼道:“下面是断崖,初一看着路!”
冷双成回道:“相信我。”一拉他手腕,带他笔直跃下寒气森森的悬崖。
萧玲珑闭上眼睛,心想慌不择路大概就是如此。
迎接他的并非是想象中的巨痛,而是一股冰冷的水流延缓了他落下来的冲击力,噗通一声,让他手脚有了依托。他睁开眼一看,发觉他与冷双成一前一后漂浮在浑浊的河水里。
“会游水么?”两丈远的冷双成在问他。他点点头,她索性摊开四肢,随水轻轻浮荡着身子,像是一片落入漩涡里的叶子,沿着水向顺势漂移。
萧玲珑游到她身边,问道:“你怎么知道下面不是绝路?”
她闭眼答:“我画过地图,对燕云形势了如指掌。”别说山川河流,就是隐藏的洞穴矿场,都在秋叶交付的原图中有过详细勘记,她在礼殿细细临摹一遍,自然了解得透彻。
她不禁想,秋叶追杀她不遗余力,无意中教会她的东西,也不在少数。
萧玲珑又问:“就这样飘着么?不怕骑兵箭卫攻下来?”
她答:“他们终究是行伍出身,不会随便弃马乱阵来赶我们,趁下一波追击发动前,不如好好休息下。”
继续朝前飘去。
萧玲珑笑了笑,爬上河岸,拖着**的身子慢慢跟着她走,不多久,就拉在了后面。
冷双成落进延泽河飘荡了一刻,来到了瀛云镇口。一股冷意横生水面,使得她抬头看了看。
纤尘不染的雪衣公子,寂静伫立在河流尽头,仿若风雾中破水而出的修罗神族,出现得恰到好处,截断了冷双成唯一的退路。
及近,他的冷意更盛,杀气更浓。
冷双成暗叹口气,向下轻拍一掌,借力翻转过腰身,站在了河水里。“雪公子阁下?”
“正是。”喻雪应道,从左袖中取出一把白亮窄剑,持剑森然指地,脸上是亘古不变的冷漠。
冷双成将手沉进河道,五指梳抓,裹住了一些泥。“雪公子出自名门,必有高洁风骨。能否告知在下,这般咄咄相逼,又是为了何种目的?”
“取你性命。”喻雪扬了扬手中剑,简短答道,“古剑尚缺待你开锋刃,礼数已足,拔剑吧。”
冷双成暗暗愠怒:都是一个德行。面上却微微笑着:“公子既提及礼数,就需持礼走完全场,怎能不赐个明白话,为了何种缘由而取我性命?”
喻雪吝于再费口舌,已一步步稳定走向河道。
冷双成心思急转,面上越发笑得温和,说道:“传闻雪公子持‘尚缺’求胜世子手中佩剑‘蚀阳’,也应沿袭蚀阳出鞘的老规矩,留名赐教,不妄斩无辜之魂。”
喻雪顿步想了想,果真说出了冷双成一心打听的答案。“你叫初一,不是无辜之人,是世子下令斩杀的目标。”
冷双成脸色发白。“世子是怎样吩咐下来的?”她一直不出手,也不防御,喻雪秉持着君子剑风,待她亮出兵器,只得把话说明白。“世子传来口谕,只有十二字。”
冷双成追问了下去,喻雪缓缓答道:“延泽之畔,斩杀初一,十成功力。”
冷双成闭上眼睛,哑声道:“多谢告之。”她知道喻雪说的是真话,心里一阵阵绞痛——名门公子不屑于做宵小之事,即便刚才在树林里伏击她,他的动作都是不慌不忙的,尽显高洁风雅。
喻雪以剑指地:“拔剑,公平一战。”
冷双成涩声道:“我孑然来去,无利器傍身,因而无法应对公子的挑战。”话风苦涩无边,还未落地,她突然长身飞起,将手中泥丸劲力射向喻雪周身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