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徵羽回到房里才回过味来。她问叶泠:“我刚才那样算是和外婆吵架吧?”
叶泠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说:“是呀。”为了她,竟然敢和打遍连家无敌手的章太婆吵架。
温徵羽默默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内心忐忑,她从来没和人吵过架,这是第一次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而且还是跟外婆吵,这就很失礼了。
叶泠摸了摸温徵羽的手,见她的手是暖的,没让刚才出门吹寒风冻着,这才问:“你刚才怎么想着去屋外蹲着?”
温徵羽顿时大窘,脸都红了,吞吞吐吐,很不好意思。
叶泠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说:“表示生气,顺便欺负下章太婆的外孙女……”她说着都忍不住乐,又心疼,好在温徵羽蹦出去就立即回来了。
温徵羽对叶泠说:“你坐会儿。”她又下楼,坐回到章太婆身边。
章太婆“哟”地斜瞥温徵羽一眼,“你坐我身边做什么?你护你老婆去呀?走开。别坐我旁边。我没你……”话到嘴边,想起上次温徵羽和她闹脾气,“我没你这外孙女”这话可不能再说,咽回去。她咽回去后又在想,她还在生气。
温徵羽目不移视地说:“刚才和你吵架是我不对。”
章太婆活像大白天见鬼似的看着温徵羽:“这么快就来道歉?”
温徵羽说:“您是长辈,又是关心我为我担心,我不该和您吵,更不该仗着您疼我跟你较劲。”
章太婆的一颗老心瞬间熨贴,摸着温徵羽的背,说:“成啦,我还跟你一般见识。”心下很是感慨,心说:“怀瑾要是看到她女儿这么好欺负,肯定得气死。”
以往她跟怀瑾对上,都是她被气死。她训连昭、连晖他们,还有连昕这个最能惹事还每次都留尾巴不好好善后的臭小子,她每次刚撩袖子,怀瑾就出来,先把闯祸的野小子拦身后护住,让他们躲到她屋里去,拉着她就要讲道理,说教育孩子不能一上来就打,孩子大了讲道理明白的。明白什么,道理是都明白,但事儿就要那么干,能怎么着?怀瑾和她讲道理,说话慢,还特有理,条条款款非得和她掰扯明白,她就只能让怀瑾去跟那帮野小子掰扯明白,就这样让她把野小子们救走啦。
她倒是想结结实实地训他们,她这还没动手,连怀瑾笑眯眯地去把狼牙棒扛来了,让她用狼牙棒先打死她这个当姑姑的,是她这当姑姑的没管好孩子。狼牙棒如果不顺手,连怀瑾还让人把后院兵器架上的那些兵器全扛过来,任她挑选,她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说:“妈,我不还手,也不躲,您随便打,这打我替他们挨了,打完您好消气。”
“哎,那鞭子是新做的,我今早锻炼的时候用过,挺好使的,您用用。就是下手的时候轻点,一鞭子下去,地板上都是一道印儿,我皮不糙厚不肉,您手劲儿又大,估计一鞭子下来,我得皮开肉绽躺地上去。”
“要不您换棍子,棍子好使,打在身上,只要不是往骨头上打,我也就瘀几天血,擦点活血化瘀糕就好了。”
“知道您打不下手,您心疼女儿,我也心疼侄子。要打,行,等我将来自个儿生一个,我疼自己孩子去,你再打哥哥他们的孩子。可怜见的,爸不在身边,妈又忙工作,一群孩子还摊上个后奶奶样的奶奶。”
“我以后生个小女儿养得特淘气,我看你舍不舍得动手。”
连怀瑾就这么笑盈盈轻飘飘地挤兑得她真恨不得两巴掌给拍地上去,还没法动她。那时她就觉得,她哪里养的是女儿,她养的都是债。
章太婆再看身边这愁人精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她说:“有话你就说。”对温徵羽这叫一个嫌弃。连怀瑾对着她,那是长篇大论,说得她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
温徵羽说:“那我就说了。”
章太婆说:“说!”她让温徵羽这慢性子给急的,有事你就说,不想说就别一副有事说的样子。
温徵羽又看了眼楼上,没见叶泠下来,才小声说:“叶泠的爸妈去得早,她爷爷当她是空气,后奶奶一家……”她摊开手,比划了下,说:“她的掌心,这里有一道握刀子留下的伤疤。她想带我去见长辈,是见她哥的老丈人,说那是唯一疼她的长辈。我刚和她说了我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就是她的外公外婆和爷爷,您老就拿她出气。”
章太婆说:“你还埋怨上我了。”
温徵羽说:“我有不对的地方我道歉,您有不对的地方,您得改。”
章太婆问:“我要是不改呢?”
温徵羽说:“你不讲理。”
章太婆说:“我就是不讲理,你能怎么办?”
温徵羽看着她外婆,见她外婆连神情都透着不讲理的模样,她说:“要是别人,不讲理就不往来,您不讲理……我回屋了。”她说着,起身,犹豫了下,问章太婆:“真不讲理啊?”
章太婆特别想打死她。她挥挥手,说:“去吧,往后你有事,我找叶泠算账。你自己的人,你都护不住,哪来的脸怪我不讲理。”
温徵羽的心头微动,顿时明白过来。老太太给钱给人、打叶泠和威胁她,说到底都是不想看到她受欺负。她扔给老太太一句:“你不讲理也是想我好。”转身,走了。
她让文靖安排车,回房和叶泠穿上御寒的衣服,便出门去。
章太婆见她俩没带行李,没过问她俩去哪。
她外婆不让她回,她便多留一阵子,不过生意总得有人打理。
车子在一家画室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