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响。
果不其然,邓母眼前一亮,急切地看着邓氏道,“等你妹妹进了门,你哪还用得着看你婆婆的脸色过日子,日后这家里谁敢小瞧你。” 越想邓母越觉得这们亲事好处多,大女儿小女儿都妥当了,家里也能更进一筹,联姻的甜头,她们再清楚不过。不见自从邓氏嫁入李家,邓家生活质量社会地位迅速提升,这还是嫁的二房呢!若是大房,邓母忍不住激动起来,看着小邓氏的目光亮的吓人,或许她也能有崔氏的造化哩!
邓氏看着自说自话的二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两人真以为一说就成吗?什么时候她在李氏有这地位了,说了只会自取其辱,害得她丢人日后难做人。之前还顾着颜面,这下邓氏也不管了,冷声道,“李家何等门第,上一任宗妇乃名门崔氏嫡女,这一任宗妇是皇家公主,太宗元后嫡女,元后乃方氏女。谢氏虽非望族,其父是当朝首相,其母是当朝长公主当今嫡亲姑姑。我们家有什么,依附李家度日罢了。”就差明说,小邓氏不够格。
可惜邓母有着和大多数世家一样的通病,宰相公主又如何,不是世家出身,我照样瞧不起你,理直气壮道,“谢氏粗鄙都堪为原配,你妹妹世族女,哪里不如她。”
邓氏脸颊一抽,还真是和她婆婆一个调子,这是几十年形成的观念,根本改变不了,越老越注重。
邓氏压抑着怒气道,“大哥续弦,想进门的世家名媛不知凡几。” 咱们不和谢氏比,和其他世家比,小邓氏比得过吗?
对上其他世家,邓母气短,但是她们有王牌——三娘啊!“二房遗孤,长房细心照顾,不也是长脸的事情,这门婚事成了,谁不说长房对故去的二房父子情深意重啊。”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婚事得利的是二房,到时她再帮着宣传宣传,大房不也能得个好名声,世家重名!
邓氏心力交瘁,“这点名声和结一门好亲的益处,孰轻孰重?”李家名声够好了!不太差这点儿!
“说来说去,你还是怕被自己被牵累。何曾替家里考虑过替三娘考虑过,万一成了,家里就可能恢复祖上荣光,夺回正位,你兄弟侄子前程无忧,三娘在府上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你为了自己,连说一两句都不愿,反而将娘家贬的一文不值,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不允你改嫁!” 邓母听下来终于醒悟过来,大女儿压根不愿意帮忙,又被女儿直言邓氏今不如昔,一时口不择言,说完就后悔了!紧张不安地看着邓氏。
邓氏一张俏脸白了青,青了红,一腔怒气蹭蹭往上冒。她当然怨,孤枕寒衾的滋味,谁受谁知道,还要伺候一个牛心左性的婆婆。替丈夫守完孝,邓氏就暗示家里她想改嫁,想双十年华就要在后宅虚耗,她就不寒而栗。何况时下寡妇再嫁屡见不鲜,只要娘家愿意出面,依李家行事作风也不会强留她。可她只略略提了一句,她娘就将她骂得狗血淋头,更是直言若她离了李家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小邓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惊得捂住了嘴巴,目光闪烁地看着邓氏。
邓氏被她目光一扫,面子挂不住,腾地就站起来,“阿娘口口声声我只顾自己不顾家里,那你们何曾替我考虑过?这亲事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看谁会告诉你能成。阿娘不信,只管自己去和婆婆太夫人说,看他们是允了你,还是从此厌了邓家。到时候也别指望我说情,我自己怕也是自顾不暇。”
邓母惊了一下,不是被邓氏的怒气,而是邓氏话中的从此厌了邓家。这亲事是她们占便宜,但是买卖不在,仁义在啊,怎么到了邓氏嘴里就成了提一提都得罪人了呢。到底是自己太想当然还是女儿危言耸听,邓母没了主意,下意识去看小女儿。
小邓氏上前几步,拿了锦帕替邓氏擦拭眼角的泪珠,曼声道,“家道中落,阿娘也不好受,这才话赶话说了重话,姐姐也不要上心。”
邓氏深深地看一眼小邓氏,顺着梯子往下走,“我也是一时情急,才说了混账话顶撞母亲。”说着深深地给邓母行了个万福礼,和邓母闹得太僵吃亏的还是她。
邓母也见好就收,母女俩搂着大哭一场,好像刚刚的剑拔弩张都是错觉。
小邓氏也跟着哭了一通,抹着泪道,“我今天才知道姐姐过得这般苦,实在于心不忍。”忽然,小邓氏跪在邓母面前恳求道,“母亲,您就让姐姐改嫁吧,姐姐还年轻就要她守着一个死人过完余生,这太残忍了!”
邓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邓氏,邓母则是绷不住跳了起来,呵斥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忠臣不事二主,一女不侍二夫,你大姐改嫁之后,我们如何去见列祖列宗,你还要不要名声,你日后怎么嫁人。”这最后半句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有邓氏这个李家妇在,他们邓家才能立足上层,有邓氏节妇之名,他们邓家女儿也被人高看一眼。
邓氏冷笑,她行尸走肉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给娘家挣一个贞洁的名声,好给妹妹铺一条路。
“胡家的女儿不也改嫁了,后嫁的还是世家子呢!”小邓氏细声细语道,胡家亦是陇西世家,陇西一带,民风开放,寡妇再嫁真没什么大不了的。邓家为什么不松口,一是祖上是南方世族,重视贞洁。二是邓氏衰败,更需要一个好名声。再嫁是常见,但是守节总是让人敬佩的。
邓母被向来贴心的小女儿堵得说不出话来,胡家能和邓家比的,胡家又不用靠着亲家。邓氏改嫁是小,远了李家是大。
正想着,邓母如有神助,灵光一闪,“你妹妹言之有理,倒是我们想岔了,名声哪里比得上女儿幸福重要。”
邓氏狐疑看邓母,并不敢开心的太早,觉得她肯定还有后话。
“可是你走了,就这么把三娘孤身一人留在李家,你放心吗?”邓母苦口婆心,“要是你妹妹事成,那不就万事大吉,也是你这母亲临走之前为她做的一件好事。就是成不了,咱们也会接你出来,你也不必担心你婆婆刁难你。”你看,你吃不了亏的。
小邓氏大义凛然道,“当年姐姐为了邓家嫁入李家,现在我已经长大,姐姐可以卸下重担寻找自己的幸福,该是我为家族效力了。姐姐放心,若是我能入李家门,必将三娘视如己出。”小邓氏这档口也不顾上害臊了,只图说服。
邓母忙握着邓氏的手郑重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不只是邓家的大事,还事关三娘。就是你日后改嫁了,你妹妹在李家,也没人敢小觑你。”
邓氏神色挣扎,几经转换,最终定格在坚定上,“我愿意试上一试,只有一点……”
小邓氏见邓氏松口,心里一阵狂喜,只听见转折邓氏卡了壳,眼巴巴地看着邓氏,半响不听邓氏继续,不由一个劲儿拉扯邓母的衣角。
邓母素来最疼小女儿,瞧她一脸央求之色,忙问道,“一点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邓氏语气强硬道,“你们都得听我的,不是擅自行动,没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邓母听得耳不顺不由嘴角往下撇,只是一直被小女儿使眼色,只得按捺住脾气,勉强笑道,“自然是听你的,都听你的。”
自此以后,邓母便时常带着女儿孙女上门,崔氏想三娘与邓氏姐妹交好,也乐见她有人作陪,遂待邓家人客气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