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司令官最终把电话打到了陵海军区。各基地归于军区直辖,在得到军区的基地、要塞局这一直接上级单位的授权后。北琴的守备部队才最终整备出发,数量为54人,两个骑兵排,但相应的,援军得到了北琴所有技术兵器的增援,库存的大型战术无人机将在雨停之后放飞。
珲江那边,随着天际鱼肚白显露,拂晓到来,胜利天平更快倒向了连队一方。即便再愚蠢的匪军也不会傻到在白昼和复兴军硬着来,早在黎明前就已消失地无影无踪,而兽潮到底撞不破环形防御圈,起码在两挺70式哑火前不能。
富有经验的老兵肯定不会一直让70式开火,他们会在局势最危殆时突然射击,压制住兽潮攻势然后立刻转移机枪位置,反正70式并不重,加上三脚架也才堪堪30千克,一个够强壮的士兵在紧急情况就能带着70式跑路,而且伺候这挺机枪最少有四个人,三个人抬着跑,一个人引路自然无比快速。
复兴军不会发杆枪就让人上战场,补充到一线部队里的不管战斗兵义务兵,都经过了最少六个月综合训练,也不会成编制出现的新兵团、新兵班,而是把新兵零散补充入各部队,保证有老兵去带,面团发好加点水揉揉会更劲道,一滩水怎么熬还是水。
有老兵以身作则,哪怕新兵们知道处境危险,有班排长和各军士压阵,阵脚就不会乱。而且预备连队也没几个真正的新兵,再过半年,这群2月服役的新兵就是老兵了。
等到战术无人机先期而至,为连队反馈回宝贵的战场数据时,疲惫不堪的连队骤然士气大振,紧随而至的运输无人机开始空投弹药、急救包和通讯器材。
已经坚持了一夜,得到补充后,连队也不介意再坚持一个上午。兽潮冲击变得愈发无力,防御圈一线二线可以轮替,在张国富连长的望远镜里,不再单纯是徘徊不去的几头畸形种,而是沦陷了的雷达站。
他目光凝重地看着雷达站设施被侵入进去的匪军破坏,高耸的阵列天线与扇面雷达消失不见,整个站点浓烟滚滚,想都不用想,里面昂贵的精密电子仪器全完了。区域防空侦搜链条会在一段时间缺失,尽管这不妨碍到军区的防空系统,但起码同安岭地区的早期预警受损了。
张国富不用担心自己的连队了,他开始担忧里头驻扎的两个班,全部战没了固然是坏事,如果有人,特别是女兵有被俘虏,落到匪军手里,影响将极坏……
但这些事没法现在解决,连队尚且处在自身难保的状态,兽潮是击退是击退了,可几百米外就是珲江,跨过了浑浊江水,对岸就是莽莽同安岭,里面藏着百万凶兽,这种数量约在六千到一万头的兽潮叫做大中型兽潮,上面还有大型、特大型两个分类,对应着三万、十万两个量级。
到了午前时分,来援的两个骑兵排终于抵达了,急行军一百多公里,叫胯下战马跑得口吐白沫,但两翼展开的骑兵照样迅速逐退了兽潮。
……
“呼……”看着最后一头沼栖妖被赶进珲江,赵海强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垂下了枪口,毫无形象地原地坐下。
这怨不得他,在返回连队后,他带着人到处堵缺口,战斗激烈不知凡几,直到拂晓前都毫无出喘气机会,而天亮后,他让士兵们先去稍事休息,但他不能,一直紧张地盯着时而汇集时而散开的兽潮,骑兵们到来了接管战场,他才有机会坐下。
拧开水壶狠狠灌了口,闻着未尽的硝烟,回头看了看周围,他看到了陈潇湘,他下意识说道:“诶,松子呢?”
没有人鸟他。
一开始他以为大家是累了不想理他,他带着笑意问了好几次,然后笑意凝固在了脸上,他爬起来,环视了一圈阵地,异兽尸骸累累堆成了墙,满地的钢芯弹壳和拉环,他看到人们困在窄窄的方圆间,在污水横流的散兵坑里发呆、保养枪械、披着雨衣躺在弹药箱上假寐。他看到阵地前短短的一段距离没有一片坚实的土地,全是被炸散的浮土,看不见一丝绿意。
赵海强瞪大了眼睛,他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独自抽烟的陈潇湘,他冲到另一个散兵坑里,揪起邓丰厉声喝问着沈如松在哪里,而后者只是木然摇头。
赵海强跳了起来,他虽然经常鄙视沈如松,觉得他带的2班不如1班,有时候还感觉他和自己可能是情敌,但这都是扯淡的。凡事开会训练,讨论主意终究是他和沈如松一起,一些话他怎么能告诉陈潇湘,作为班长之间,不和沈如松说和谁说?
他怎么可以死了?
去他妈的扯淡!
赵海强呼唤来排长,带着点哭腔告诉许博然,说沈如松找不见了。许博然跟着捏紧了拳头,叫来骑兵,他们带着各自的班跑回到昨夜的林间。
午间的林子早已没了积水,温凉湿 软的泥土在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好像是人血混着瘤脂的味道,他们穿过死伤枕籍的战场,抬回一具具至死还在与敌人缠斗的战友遗体。骑兵们下了马,接过遗体放到马背,沉默地带回到连队放下,没有白布,便用死者的外套盖上,阖上他们睁得浑圆的双眼。
在爆炸的弹坑边,邓丰找到了俞有安的遗体,原来他一直跟在班组后面,但他不爱出声,被炮弹命中时也一声不吭地死去了。
揪下兵牌,阖上眼睛,带着他回去。
在烧焦的冷杉下,谢国荣抱起浑身都是弹孔、血很早就流干的罗虹,徐胜男在他身边泣不成声,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跟上小虹,为什么她会中途丧失了方向……
加上留守在连队的李皓与刘有成,2班就这么多了,就5个人了……
陈潇湘提着卡宾枪,走回到红尸鬼倒毙的地方,她盯着残缺不全的尸骸,心中忽然漫上无穷悔恨,如果说……如果说,她动作再快一点……不,她为什么要一走了之,为什么没有和那个2班小伙子一起去找他,为什么……
还未被蒸发的水珠落到了她脸上,这是纯净凝结的露珠,就像一颗泪珠,滑到了她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