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竞霆走后容裴也睡不着了,他走到书房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才入口,就有人通过联络器发来通话邀请。
容裴一瞧,忍不住笑了起来,接受了对方的请求。
磁感墙上出现了一张长得相当好看的脸,那五官仿佛是上帝偏心的杰作,眼睛鼻子嘴巴都恰恰安放在最让人喜欢的位置上。
不是谢云夕又是谁。
容裴轻轻地一笑,挑眉说:“有什么事?”
谢云夕也微笑起来:“我是想告诉你你的破绽到底在什么。”
容裴说:“愿闻其详。”
谢云夕说:“你的破绽在于你有一颗两极化的心,明明你的内心深处只剩下一团灰烬,却又理智地维持着你柔情万千的表象。你做得非常完美,没有人能找出你的破绽,可惜别人一旦真正地靠近,只能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冰。你以为的忍让你以为的纵容你以为的回应,都只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别人刚刚尝到甜味就迎来剧痛,所以高竞霆一次次地发狂一次次地痛苦绝望——你其实根本就没有爱别人的能力。”
容裴看着眼前这个从一开始就以超越自己为努力目标关注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人,静静地听着他对自己的评价。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谢云夕的,他欣赏能够感恩能够执着,有自己想法的人而且有能力有耐心去实现它。
他赞同地应和:“也许你说得对。”
谢云夕说:“这种态度——这种坦然到不可思议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就是我可以趁虚而入的根源。”
容裴乐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早年的八点档电视剧,里头新人总是对旧人说“我比你年轻”。他眉头微扬,朝谢云夕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谢云夕眼底露出一丝黠意,静静地瞅着容裴一会儿,说道:“和我谈场恋爱。”
容裴一愣。
谢云夕哈哈一笑:“能让你变脸的事可不多。”他那双像乌黑得发亮的眼睛盯着容裴,“我们背着竞霆哥偷偷来一段情,难道不是一个刺激的好主意?你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容裴淡淡地说:“难道你就懂?”
谢云夕笑眯眯地说:“这让你有负罪感吗?还是你在害怕?现在说这些未免太假了,毕竟你曾经和林静泉交往过六年。”
容裴不说话。
谢云夕拍板定案:“那就这么说定了。”
容裴起初还以为谢云夕在说笑,等到第二天谢云夕穿着外卖服敲响自己房门时他才发现谢云夕是来真的。
谢云夕说:“我亲手煮的药膳,可以清心明目凝神静气,你吃了以后晚上睡得好一些。”
容裴说:“我不喜欢药的味道。”
谢云夕说:“我保证绝对没有药的味道。”
容裴瞧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食盒走进饭厅。
谢云夕自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边。
容裴说:“一起吃?”
谢云夕眉开眼笑。
容裴说:“你很闲?”
谢云夕很坦诚:“确实很闲,你知道的,我在东部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西部这边的事又没有真正上手。”
容裴说:“难怪。”
谢云夕把菜统统摆出来,热心地给容裴盛饭:“不欢迎吗?我已经想好下次该怎么见面了,我带疾雷出来遛弯,它自己乱跑撞上了你,于是我们‘假意’一起散个步,怎么样?”
容裴说:“随你。”
谢云夕没在意他的冷淡。
容裴这个人很难捉摸,你对他好他是不会拒绝的,但是你根本没法判断他是不是真的放进了心里。
是个很难弄到手的家伙。
谢云夕问:“那我应该可以叫你阿裴?”
容裴挑眉:“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适应一下亲近?毕竟要是后期再来适应会很煞风景。”
谢云夕一怔。
容裴站起来走到谢云夕身边将谢云夕抱在怀里,修长而有力的手缓缓扣住谢云夕的手掌,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手指。
那暧昧的节奏与彼此的呼吸极为相近,令谢云夕浑身发僵。
容裴收紧手臂,将下巴搁在谢云夕颈边,吻了吻他的耳垂:“你抱起来还挺舒服的。”
谢云夕早就知道容裴善于控制人心,真正遇上了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容裴应该在忍耐着生理上的不适感,但那美好的触感灼热的气息都真实得让人无法抗拒,谢云夕的心无法自控地猛跳起来。
谢云夕忍耐着心底的骚-动,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你喜欢吗?”
容裴亲吻他的脸颊:“你觉得呢?”
谢云夕觉得脸上在发烫。
在容裴面前他就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手段嫩得不得了。
容裴笑着放开他,坐回自己的位子慢悠悠地说:“做得不错,下次可以把味道调淡一点。”
谢云夕如梦方醒。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难怪高竞霆放不开容裴,眼前这个人如果想要伪装的话,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那他为什么不在高竞霆面前继续伪装下去?
容裴似乎洞彻了谢云夕的疑惑,他淡淡地说:“现在他对我的感情是他没办法成长起来的最大阻碍。”
谢云夕愣住了。
容裴说:“现在我们需要的并不是感情的升温,而是加快成长的脚步,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谢云夕说:“所以……”
容裴瞧向谢云夕,目光带着笑意:“你在他身边不是挺好吗?告诉他一些我不想亲自告诉他的事引导他做一些我不能亲自教他做的事,这样很不错。”
谢云夕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一会儿,才说道:“我明天再来给你送饭。”
容裴没有回答。
谢云夕强调:“我以后天天都会过来。”
容裴说:“嗯。”
谢云夕有些受不了他冷淡至极的回应,收拾好食盒就往外走。走到一半,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回过头说:“昨天没赶上……生日快乐。”
容裴微微地笑了:“谢谢。”
谢云夕忍不住说:“……高竞霆他根本不记得,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容裴说:“你在意高竞霆不记得你的生日吗?”
谢云夕说:“我不一样,我是因为李老对我的恩情才……”
容裴说:“那就对了。”
谢云夕愣愣地看着他。
容裴安静地与他对视。
谢云夕心头一震。
他不自觉地想起当初拉着自己不停地下战场,虐得自己缓不过神来,最后却站在废墟上对自己说“今天我生日,谢谢你陪着我”的猎手。
明明就是在意的明明就是希望有人陪着的,可又那么狠心地把人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这个人其实比谁都嘴硬比谁都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