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理直气壮,“就是黑吃黑怎么了?不用非常手段,怎么治得了这些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当皇帝当然要腹黑一点,傻白甜能当得了皇帝吗?早就被底下那帮大臣给玩死了好吗!
“不过皇上,”顾悯扶着沈映的肩膀劝道,“天寒地冻,还是让刘大人先回去吧,他也不算犯了什么大错,只不过是嘴碎了点,读书人身子骨弱,别把人冻出病来,因小失大,反而坏了皇上仁德的名声。酒也快温好了,没必要让其他的人影响了我们对酌的兴致。”
沈映算了算时间,的确罚得差不多了,他本来也只是想对吏部左侍郎小惩大诫一番,敲山震虎,提醒那些文官们收敛一点,少在他背后搞小动作,便传朔玉进来,交代给朔玉几句话让他转达给吏部左侍郎,便让吏部左侍郎出宫回府。
天色黑了,雪渐渐也下得更大,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很快就将院子里的一切都妆点得银装素裹,两人坐下来一边欣赏着夜雪,一边对饮。
“年关将至,各地藩王给朕预备的年礼这些日子也陆续都送到京了,朕也该赏赐他们些东西作为回礼。”沈映小口抿了口酒,问,“朕前些日子挑选的那些美人儿,你训练的如何了?”
顾悯道:“时间仓促,来不及训练太多东西,但是让她们传递个消息不成问题。”
沈映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讥笑,“淮王、楚王等几个好。色成性的藩王,送美人儿给他们最为合适不过,其他藩王府中再慢慢想办法安插进去眼线。朕前些日子看账本,发现刘太后当政时,淮王、信王、前雍王几个藩王,每年都以各种名义向朝廷索要钱粮,而刘太后对他们的要求是无有不应,今年许是朕掌权了,这几个藩王倒是消停了点,没敢伸手跟朕要钱。这些年来,他们从朝廷搜刮走的银子岂止千万两,这笔钱,朕迟早要让他们都吐出来!”
顾悯举杯道:“臣祝皇上早日心愿达成。”
“就只是朕的心愿达成吗?”沈映和顾悯碰了一下杯,笑道,“等到削藩成功那时,朕就可以替你们家翻案,到时候你也能恢复身份,认祖归宗了,徐景承同志,这不也是你的心愿?”
顾悯皱眉不解,“同志?是为何意?”
沈映忍笑道:“你可以理解为‘志同道合’之人。”
顾悯认真地道:“那也应该叫‘志同’啊。”
沈映甩甩手,“这不是喊‘同志’比较顺口嘛,我说叫同志就是同志。”
“好吧,皇上同志,”顾悯高高举杯,笑望着沈映,朗声道,“祝我们两个都早日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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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晚上的大雪,顾悯晚上自然歇在了永乐宫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顾悯和沈映还在睡着,忽然朔玉在外面敲门,说有要紧事要和皇上禀报。
昨晚酒兴上头,两人都喝多了,沈映宿醉没睡够,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可外面敲门声又急,他便手脚并用地推着旁边顾悯下床,把被子蒙在头上,嘴里嘟囔道:“你去,问问什么事,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别来烦朕。”
顾悯只得披衣起身去开门,开了门,只见朔玉一脸惶急站在外面,看见顾悯出来,甩着手里的拂尘道:“顾少君,不好了!”
顾悯穿上外袍,皱眉问:“怎么回事?”
朔玉压低声音道:“刚才羽林军来报,说在西市一条胡同里发现了吏部左侍郎刘大人的尸体!”
顾悯心猛地一沉,神情凝肃地问:“你说吏部左侍郎刘大人?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朔玉摇摇头,“具体什么情况咱家就不知道了,昨晚不是下了一晚上的大雪吗?街上没什么人,所以一直到今天早上天亮了才被人发现报官的。”
“好,本侯知道了,这就出宫去查看是什么情况。”顾悯沉思良久,回头往内室看了眼,对朔玉说,“皇上还在睡,你先别吵醒他,等他醒了之后你再告诉他这事。”
朔玉点点头:“咱家明白,顾少君您放心出宫吧。”
顾悯回去穿好了衣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内室,直到顾悯离开了永乐宫,沈映都一直没醒,躺在龙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顾悯出了宫,直奔北镇抚司调派人手前去查看吏部左侍郎之死到底是什么情况,锦衣卫到的时候,凶案现场已经被京城府尹给控制了起来,不许老百姓靠近。
昨晚一场大雪,下到今天早上,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一尺厚,遮掩住了案发现场的血迹和血腥味,吏部左侍郎的轿子停在胡同正中,轿子顶上一片雪白,两个抬轿的轿夫一前一后倒在轿子旁边,尸体被积雪覆盖,早已冻得像石头一样。
顾悯走到轿子旁边,拔出腰间的绣春刀,用刀身掀开轿帘,看见坐在轿子里面吏部左侍郎的尸体,他身上还穿着昨天进宫时穿的官服,胸。前官服上有血迹,头往后仰,脖子上有血,而一侧轿厢壁上有大面积呈喷射状的干涸血迹,很明显,他是在出宫回府的路上遭遇了刺杀,被人用利器割断了喉管而死。
顾悯放下轿帘,把绣春刀插回鞘,问:“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尸体?”
一个官差道:“回大人,是一个早起卖豆腐的豆腐郎。”
顾悯摩挲着绣春刀的刀柄,思忖道:“刘大人一。夜未归,怎么他的家人也不着急要找他,一直到早上才发现尸体?”
官差道:“回大人,小的去刘府问过了,刘府昨晚就派人出来找过,没找着人是因为平时刘大人从宫里回府并不会经过这条小路,可昨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走了这条道。”
顾悯沉声道:“先把尸体带衙门,让仵作验了尸再说,此事不宜声张,跟你们大人说,本侯会向皇上请旨,这件案子就交给锦衣卫来查。”
官差道:“小的遵命!”
官差们整理案发现场,顾悯走到一旁,望着前面的一片空白雪地若有所思,现场已经勘验过,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即使有,一场大雪,也将一切线索都给掩埋了。
行凶者是练家子,出手干脆利落,三具尸体都是一刀毙命,敢杀朝廷命官的肯定也不是为了求财,至于是不是寻仇,还得具体调查了才能知道。
但怕就怕,凶手杀吏部左侍郎并不是为了寻仇,而是另有所图,顾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验尸结果当天就出来了,三具尸体因为都在冰天雪地里被冻过,所以无法推测具体的死亡时间,但从周围的环境判断,应该是死在酉时之后,大街上没什么人的时候,这和出宫的时间相吻合。
而三具尸体的致命伤,两个轿夫在胸口,吏部左侍郎在脖子,伤口都是同一人所为,所使用的凶器应该是带有一定弧度的刀具。
顾悯看完仵作的验尸报告,当看到上面写着凶器带有一定弧度,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佩戴在腰间的绣春刀,心头莫名跳了一下,脑中好像有张由线索串联成的蛛网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顾悯立即吩咐下属,“速去命南北镇抚使清查官职在小旗以上的官员,务必查出所有人昨晚都干了什么,查清楚后立刻来报!”
顾悯方才看到验尸报告上对凶器的形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绣春刀,而绣春刀是御赐之物,锦衣卫中并非人人都可佩戴,但愿,是他想多了。
可天不遂人愿,还没等调查结果出来,便有下属来报,说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一具锦衣卫的尸体,是锦衣卫上中所的一名小旗官,不过并非他杀,而是服毒自杀。
顾悯听完下属的禀报便瞬间明白了一切,杀害吏部左侍郎的凶手,如他所料不错,应该是找到了,就是这个服毒自杀的锦衣卫小旗官。
凶手并不是要杀吏部左侍郎,而是这一切都是冲他来的。
吏部左侍郎刚刚得罪了他,当天便死在出宫回府的路上,杀他的人恰好又是锦衣卫,还恰好自杀死了,焉知凶手不是畏罪自杀或者被杀人灭口?
而最有可能指使锦衣卫杀人的,除了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还能有谁?恐怕一般人都会以为是他顾悯为了排除异己,或者报复吏部左侍郎,所以才指使下属痛下杀手。
顾悯走出北镇抚司衙门,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他忽地明白,今冬的严寒,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