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舫刚才的暴力压迫,伤到了他的喉咙。
他一开腔,声音里都透着淡淡的血腥气。
对于他的要求,{江舫}不仅不怒,居然还保持了一定的心平气和,问他:“是什么?”
南舟也不客气,指向了不远处桌子上的纸笔。
拿到纸笔,他用未伤的左手画图,简单勾勒出了铁盒的外观。
南舟不知道还有几个盒中世界在等待自己。
要在负伤和满月的双重debuff状态中从{江舫}手里逃出来,必然要大费一番周章,再想顶着满月的影响去找盒子,更是痴心妄想。
除非他肯等到白天。
但距离12小时的登车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个时间,他耽误不起。
把这件事交给{江舫}去做,的确是疯狂冒险的行为,但也是无奈之举。
至少,南舟相信,这个{江舫}肯为{南舟}去做这件事。
“就在我日常工作的地方,不难找。”南舟试图从言语中打探更多的讯息,“……你知道的吧?”
果然,{江舫}径直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卷手绘的小镇地图,简单画出数条线来,标的了几个点位,随即拉开门,叫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目光和神情都是木偶似的呆板,{江舫}每说一句话,他就木呆呆地点一轮头。
每七秒点一次,以此往复。
这是南舟看惯了的npc式的反应。
在{江舫}要合上房门时,南舟特意在后面交代了一句:“不要弄坏,也不要打开。”
{江舫}笑了一声,并不费心嘱咐:“他们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听过他的答案,南舟睫毛一垂,心中已经清楚了大半。
在第三个盒中世界里,{江舫}才是永无镇的主角,其他人都是npc。
npc是很少有正常人该有的好奇心的,就算拿到陌生的盒子,也只会遵从指示,老老实实地拿来。
然而,和上个盒中世界相反的是,他爱上了{南舟}。
他因为父母被光魅杀害而憎恨光魅,却不知道{南舟}就是光魅的一份子。
他组建起了一支npc的猎人队伍,用以猎杀光魅,就像自己当初在最初的永无镇里用力量驯服了光魅npc一样。
而{南舟}偏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怪物,遵循这个世界的逻辑,进行着残酷的杀戮,在白天时又忘记一切,复归正常,坦然地接受{江舫}的保护。
在南舟拼凑这个世界的故事线时,{江舫}用一条白毛巾勉强擦净自己的一双血手,提着医药箱,在南舟身前蹲下,拉过他受伤的手掌,抽出贯穿他手掌的木刺,替他包扎。
他一边动作,一边轻声细语道:“我以前怕你知道这个世界有怪物,怕你害怕,所以告诉你,我的父母是被天使带走的。你问我,你会不会也被天使带走,我说,只要我在,就不会。那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南舟对他轻柔的病腔并不在意,平静地看了回去:“不是的。在白天,光魅没有自己是怪物的记忆。”
{江舫}惨笑一声:“是吗?”
他手上用力,想要用绷带勒痛南舟,但最终也只是把绷带勒到了自己的指尖,逼得自己指尖因为缺血而微微发抖:“那你晚上的时候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你就是在小镇里流窜的怪物?”
他温和又亲昵地骂他:“小骗子。我们一起长大,你住在我隔壁,骗了我这么多年。”
寥寥几句,他便为南舟述说了一个潦草却动人的故事。
南舟定定望着他的发旋儿,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像是穿梭在不同的时空里,看相同又陌生的角色,亲身演绎着截然不同的故事。
说着,{江舫}抬起眼来。
那双眼睛仍是淡色的,因此衬得他眼底翻涌着的猩红格外狰狞。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钉你了。”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对他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很痛吧?”
他用带着药味的修长手指按住了南舟的后脑,和自己的额头相触,语气越发婉转,内容却越发残毒:“我们应该一起去死才对,是吗?”
南舟:“……?”
被强行按头时,他眨了眨眼睛,不能理解神经病转进如风的思路。
他决定改换策略了。
……装成另一个{南舟},并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那个盒子里是什么?”
恰在这时,{江舫}提问:“是你们这些怪物的秘密吗?”
南舟保持着被他按头的姿势,答道:“是消灭这个世界的秘密。”
{江舫}的神情一凝,有力的手掌立时松开。
先前,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间,很多细节都无从抓捕。
在稍作平复、和南舟对视后,{江舫}的神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戒备地后撤一步,:“……你不是他。你是谁?”
这句话,基本印证了南舟对这个世界的判断。
在这个封闭而混沌的小镇,能清晰地认出彼此的,只有在长年累月中痛苦地保持着清醒神志的一方。
每一个南舟,都有他自己的江舫。
每一个江舫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