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返回教堂,同队友们坐在一起,梳理盘点一日下来积累的线索。
如今,经历了无数生死,一路走来,南舟这名非人类已经获得了队员们全盘的信任。
让他单人去做最关键的接收物资这件事,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
江舫将一张简单的地形手绘图放在中间:“我和冠雨沿着吊桥找过。教堂四周都是悬崖峭壁。”
这是一片被独立开辟出来的小天地,不为世俗打扰,专为雪莱公爵服务的。
根据往期的出入日志显示,只有城堡里的人会来这里祈祷。
宋海凝问:“那下山的路就在吊桥那边了?”
南舟:“我叫赵黎瑞去找。但是城堡里日常工作繁忙,公爵重病,离不开人,他们要想找路,恐怕得等到所有人都休息了才能出来。”
“晚上啊。”队伍里最爱操心的华偲偲叹了一声,“那他们会不会很危险?我们不是只要努力活到第七天就好了吗?”
在他看来,夜间行动,放在任何恐怖电影里都是纯粹的作死行为。
江舫轻描淡写地提醒他:“我们是要‘活’到第七天。”
副本性质是“探险解谜”。
为此,去冒一些额外的险是必要的。
只有收集更多的线索,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死于某个根本未曾察觉的陷阱。
南舟垂下眼睛,把对对岸六人的担心藏匿得很妥当。
他平静道:“他们会有分寸。”
耳钉男班杭盘腿坐在地上,抱臂端详着两封被按记忆誊抄下来的书信。
他问:“‘鬣蜥的牙齿’是什么?”
“恐龙化石吧。”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人,29岁的关俊良还是有一些杂学知识的,“我记得恐龙化石刚被发现的时候,是叫这个名字的。”
班杭玩着自己已经褪色的耳钉,嘀嘀咕咕:“还挺浪漫。”
这个年代,拥有公爵之位,年纪轻轻,眼看着要死了,不惦记着趁着最后的时光好吃好玩,或是一心一意把病治好,倒是想看恐龙
牙齿,还挺风雅。
第一天,万事未明。
他们即使有着无穷的问题,也只能暂寄心间。
第一天夜间,华偲偲想趁着夜深一探教堂,结果不慎碰到江舫和南舟在楼顶的彩绘玻璃前谈心,刚想打招呼,就被江舫呵斥了一声“滚”。
华偲偲被骂得原地向后转,乖乖下楼。
等坐定在祈祷长椅上,他才把双臂搭在木质椅背上,仰望着圆形穹隆上精致的彩绘,叹了一声。
唉,小情侣吵架,殃及池鱼啊。
他母亲是信教的,不过这个“教”的定义很是宽泛,带有浓厚的实用主义色彩。
他父亲被慢性病常年缠身,母亲倾心照顾他之余,常带着年幼的小华去寺庙、道观、教堂,求天南海北的神明,想让父亲的病痊愈。
年幼的时候,华偲偲不懂,被母亲许愿时的虔诚感染,也有样学样,试图复刻那份虔诚。
等长大了,他明白了此举的意义,也从结果知道,医生都治不好父亲,何况是神。
但他知道,母亲需要一个地方来寄托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于是,他依然跟着母亲去各个地方许下那明知不可能实现的心愿。
此时此刻,面对着神像,他惯性地双掌合十,许了个愿。
希望老大和南哥别吵架了,好好过副本。
根据他的观影经验,在各种故事里,这种毫无道理、怪力乱神的任务总有穷尽之时。
他们总有可以回家的一天。
……但愿如此。
但愿他们能和故事中的人一样幸运。
祈祷完,华偲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完蛋。
基督教不庇护同性恋。
他在各个地方许愿,不小心许劈叉了。
他赶忙合十告罪,希望耶稣大人装作没听到他刚才放的厥词,他刚才没留神,现在马上收回。
待他放下双手,张开双眼,才骇然发现,在耶稣受难的神像下,立着骨架一样的基思牧师。
在幽暗的烛影灯火中,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具骷髅的基思牧师的眼睛周身被黑暗包裹,唯有一双眼
睛,亮得宛如两星鬼火。
他看起来几乎要和耶稣受难的十字架融为一体。
基思牧师面对他,张开了嘴。
他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暗中,唯有一口牙齿整齐雪白得过分。
他问:“你一个人吗?”
华偲偲“啊”了一声。
基思牧师:“你,来一趟。我有事情找你。”
华偲偲又“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站起身,膝弯却把条椅猛地怼后一大截,发出了刺耳的动静。
他在试图对外求援。
正在隔壁的小走廊中研究画作的宋海凝听到正堂内传来的动静,快步赶来:“怎么……?”
看到基思牧师,她的脚步霎时一顿。
华偲偲没想到有人就在附近,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马上申请外援。
他恭敬道:“牧师先生,您交代我的事情,我怕一个人办不好,我们两人一起去,怎么样?”
基思牧师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便背过身去,整个人融入阴影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华偲偲和宋海凝一对眼神,双双跟上。
脱离险境后,华偲偲惊魂未定,连夜找上了刚刚睡下的南舟和江舫,把自己的遭遇学给了他们听。
南舟问:“他让你们做什么?”
华偲偲拍着胸口,说:“他说他种的花开了,让我明天早起摘上十几朵,回来晒干做成花包,过几天后送给公爵先生。”
宋海凝被他拐去走了这一遭,笑话他道:“就这么一点小事,你看你吓成什么样子。”
华偲偲连连摆手,肯定道:“要是我一个人去,今晚我搞不好就回不来了!”
宋海凝拍了一下他的脸:“你给我呸呸呸!”
江舫轻声重复:“花包?”
南舟看他:“怎么了吗?”
为求谨慎,江舫没有把话说得太死:“他们有些过于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