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军哗变虽然被制止,但张用济闹出这么大动静,李光弼怎会不知。
数日后,李光弼带着数千精骑,离开朔方军大营,巡防沿途诸军。行至汜水(今河南荥阳市西北),进入河阳军辖地,张用济不得不前往行营叩见。
李光弼二话不说,当即以违抗军令为由,命人将张用济推出辕门斩首。
诚如白复所料,李光弼用霹雳手段,将罪不至死的张用济诛杀。
得知张用济被杀,朔方军震动。
仆固怀恩脸色铁青,作为朔方军仅次于郭子仪的二号人物,一个不慎,接下来就是自己人头落地了。
仆固怀恩和自己诸子谋划一番后,单人独骑,来到行营,拜见李光弼。
李光弼威严肃穆,听取仆固怀恩禀报军情。
不多时,李光弼的亲兵脚步慌乱,入内禀报,说有五百名胡人重甲骑兵,全副武装,直闯大营,现已冲破布防,来到大帐门口。
李光弼顿然变色,已知来人是谁。
仆固怀恩不动声色地瞥了李光弼一眼,赶紧出帐,指着包围中军大帐的骑兵厉声斥责:“我一再告诫你们不要来,为何不听将令?”
为首一名胡将抱拳道:“吾等担心这是鸿门宴,特来接将军回营。”
仆固怀恩一马鞭抽在胡将脸上,喝道:“胡闹,光弼将军乃是朔方军主帅,又不是敌军,怎会不利于我。我看你的脑袋被马蹄子踢坏了吧。
来呀,给我拿下,军法处置!”
李光弼面带微笑,静静观看仆固怀恩和他手下夸张表演。
李光弼心知肚明,这是仆固怀恩赤裸裸的威慑,以防他杀一儆百,把仆固怀恩变成第二个张用济。
不过仆固怀恩的重甲骑兵乃是朔方军主力,自己这次带来的数千精锐人数虽多,但战力不足,一旦交手,恐怕不是对手。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李光弼面带笑容走到仆固怀恩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士卒护主心切,追随主将生死,正是忠勇之士的表现,何罪之有?!”
说罢,命人搬出酒肉,设宴款待仆固怀恩一行。
酒宴中,李光弼酒量惊人,频频灌酒,安抚宣慰,令五百胡骑受宠若惊。
李光弼与仆固怀恩分作两席,觥筹交错,频频举杯。貌似谈笑风生,宾主皆欢,实则彼此试探,刀光剑影,暗藏杀机,不啻于两军阵前搏杀,生死立判。
一场酒宴下来,发现彼此实力相当,棋逢对手。和则两利,分则两害。
两人都是久经沙场,老谋深算之人,最终达成一致,握手言和,通力合作。
……
诛杀张用济,收服仆固怀恩,李光弼恩威并举,没花太多力气和时间,就收揽了朔方众将之心。
尽管依然有不少口服心不服,但至少在明面上,遵从李光弼的指挥和调遣,无人敢随便违抗他的军令。
见朔方军就这样被李光弼收入囊中,白复知道再待下去已无异议,决定启程,重返长安。
收拾妥当,众人刚驶出洛阳城,唐门飞鸽来报,徐太傅劳累过度,病逝于襄阳。
自从安禄山叛乱,徐太傅坐镇襄阳,保障江淮粮草转运至诸路唐军大营,殚精竭虑,日夜操劳。
邺城战败后,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徐太傅备受打击,心衰力竭,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白复看罢鸽信,心中大恸,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昏厥当场。
……
众人施救后,白复才悠悠转醒,跪在道边,放声大哭。
回想当年,初来乍到,太傅从李林甫手中将自己救下,带在身旁,循循善诱;弘文馆内,谆谆教诲;赈灾征途,言传身教……
白复在长安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太傅的帮衬和呵护。没想到当年一别,竟是永诀。
如今,太傅音容相貌犹在眼前,却已是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天妒英才。才冠京师也好,名动天下也罢,最终都化为三尺墓丘,一抔黄土。
忠嗣师父、青玄师父、太傅这三位恩师之于白复,如同慈父长兄。如今,平生最敬爱之人依次离去,让白复锥心之痛,无以复加。
生命如此脆弱而短暂,不经意逝去,更追悔莫及,才发现最后一站,未能好好道别……
白复擦干眼泪,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迎着冷风,返回洛阳。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白复厉声喝道:“弟兄们,我要重返朔方!不灭叛军,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