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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川帮和六扇门的协助下,月余后,颜泉明流落的堂姐堂妹被一一找到。
除此以外,颜泉明将父亲颜杲卿当年手下的将领,像常山郡长史袁履谦等人的妻子、儿女,都一一找了回来,共约五十余家,三百余人。
颜泉明将这些家眷视为自己亲属,把川帮赠予其的财产和粮食平均分配给每一个人。
此时,堂叔颜真卿在蒲州担任太守。征求过众人意见后,颜泉明带着这五十余家前往蒲州,投奔颜真卿。
此时,战乱刚结束,路上还不太平,时有乱兵、盗贼出没。
白复跟方曙流商量一番,方曙流和苏羽葆先行返回长安,自己则带着江湖帮派的弟子沿途护送,将这五十余家护送到蒲州。
有了白复和绿林帮派的保护,一路平安无事。
到了蒲州,颜真卿大喜,将这五十余家全部收留,供养。
这五十余家在蒲州住了很久,待时局安定之后,颜真卿随各人的志愿,资助路费盘缠,送他们投奔各地亲友。这是后话,这里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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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泉明和白复安顿好后,颜真卿邀请两人到内书房叙旧。
颜真卿问起堂兄颜杲卿就义前的详情。
颜泉明声泪俱下,泣道:“当年常山郡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坚持被史思明和蔡希德攻陷。
家父和长史袁履谦大人城破被俘,押至洛阳后,安禄山指着家父大骂:
‘汝自范阳功曹,我奏汝为判官,不数年超至太守,何负于汝而反邪?’
(你本来不过是个小小的范阳户曹,是我保举你为判官,没过几年,又让你升到太守之位,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造我的反?)
家父怒目圆睁,破口大骂:‘汝本营州牧羊羯奴,天子擢汝为三道节度使,恩幸无比,何负于汝而反?我世为唐臣,禄位皆唐有,虽为汝所奏,岂从汝反邪!我为国讨贼,恨不斩汝,何谓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杀我。’
(你本来不过是营州牧羊的一个羯奴,天子一直把你提到了三镇节度使,恩幸无比,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造他的反?我颜氏世代皆为唐臣,禄位皆为朝廷所有,虽受你保荐,岂能跟你一同造反?我为国讨贼,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岂能说是谋反?臊羯狗,废话少说,赶紧杀了我!)
安禄山气得七窍生烟,下令将家父绑于天津桥柱上,施以凌迟之刑,吃其血肉。
行刑过程,家父骂不绝口。刽子手掏出铁钩,钩断了家父的舌头,恶毒咒骂道:‘看你还能骂吗?’
家父毫无畏惧,虽言语含糊不清,但依然咒骂不停。直到咽气的那一刻,詈骂声才戛然而止。
吾幼弟颜诞、堂弟颜诩和袁大人,行刑前都先被斩断手脚。袁大人见叛将何千年的弟弟在旁,便含血喷其脸。何贼恼羞成怒,也将袁大人凌迟处死。
行刑过程,残忍无比,过路百姓不忍直视,无不为之流涕落泪。
与家父同日被杀的,还有当初被安禄山扣为人质的多个子侄,以及在常山被俘的许多家眷和族人。他们的皮肉被一片一片地剐下来,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说到这里,颜泉明泣不成声,昏厥当场。
虽已是第二次听颜泉明讲述此事,白复依然情难自已,泪流满面。
白复强忍着悲痛,轻点颜泉明周身几处穴道,颜泉明才悠悠转醒。
颜泉明接过颜真卿递过来的茶盏,深深灌了一大口,情绪略微平复后,道:“家父被杀后,首级在悬挂在洛阳的大街上示众,无人敢去收葬。
唯有一个叫张凑的人,偷偷剪下家父的一缕头发,托我转交给家母。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无人知道家父遗骸埋葬在何处。
我找到了当年行刑的刽子手,得知家父死时一脚先被砍断,与袁履谦大人埋在一起。
通过这条线索,终于找到了家父的一只脚和吾弟季明的头颅。这就是吾家父子的全部遗骸了……”
椎心泣血,不忍道之,不忍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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