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快步走进密室,合上机关。一灯如豆,一位老者正在烛光下,津津有味地读着各种奏折。正是病重卧床不起的宰相李林甫!
李岫行礼参拜后,跪坐在榻上,道:“父亲,您要我打探的事情,我都亲自核查完毕。”
李林甫放下奏折,喝了一口参汤,坐到李岫对面榻上。李林甫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矍铄,哪有半分中风迹象?
李岫道:“诚如父亲所料,自从您卧病不起的消息传入朝中,百官纷纷站队,许多您多年提携的官员也刻意回避,与咱们家再不往来。更有甚者,譬如吉温等人,吃里扒外,公开与您划清界限,站到了杨钊那边。在杨钊的授意下,搜集您的罪证,准备联手弹劾您!”
李林甫手捻鼠尾须,不以为然,笑道:“引蛇出洞,鉴别忠奸。为父这二十年,权倾朝野。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命,几乎皆由为父一人说了算。为父笔墨一圈,就能让他们瞬间平步青云。这利益太大,钻营之人太多,以至于很多人,连为父都看不清其本来面目咯。
与咱们家再不走动往来的,尚情有可原。官场嘛,本就是利来利往、尔虞我诈之地。但公开划清界限,投入政敌怀抱的,断不能留!你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等我复出后,逐一收拾!”说到这里,李林甫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李岫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卷信笺,递给李林甫,道:“父亲,名单在此,请您过目。”
李林甫接过名单,并不着急打开。他接着问道:“安禄山最近是何表现?”
李岫道:“安禄山五次登门拜访,慰问父亲大人。除第一次,您在病榻上见过他,此后四次,我都以您身体抱恙为由,把他礼送回去。这厮倒是狡猾,从不公开站队。他虽与贵妃过从甚密,但与杨钊却刻意保持距离。
他也没有向圣上请旨,要求返回范阳。从面上看,安禄山整日大宴宾客,一幅在长安久居,稳坐富家翁的模样。”
李林甫微微点头,道:“岫儿,你给我盯紧点,这安胖子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我能容他兼任三镇节度使,但不放心放他回范阳。让他回辽东,如同纵虎归山。”
李岫应允。但他也有些担心,道:“父亲,如今贵妃恩宠无匹,您再不回朝主政,时间一长,恐怕杨钊就会坐稳宰辅的位置。”
李林甫摆摆手,轻蔑一笑,道:“无妨,杨钊这种鼠辈,不堪登堂入室。我略施小计,就能把他打回原形。我儿不用担心。
现在最令我烦心的还是东宫,储君不换,我李家后患无穷。圣上最近对太子手段缓和,换储之心摇摆不定。若我所料无差,除了高力士力挺李亨之外,恐怕也跟建宁王李倓甚得圣心有关。
此前永王李璘助我一臂之力,凭借峨眉的郦雪璇,让广平王李俶失宠。没想到,这建宁王李倓又跳出来节外生枝。李亨窝囊懦弱,却生出这么几个好儿子。皇孙一辈儿,就属李俶和李倓最耀眼夺目。
高力士轻描淡写一句:‘立储,还要看看第三代’。就让我多年策划付之东流。高翁,实在是高!
奈何庆王李琮跟我保持距离,否则何至于此!”李林甫一拍大腿,叹道。
李岫道:“父亲,咱们也不能老在一棵树上吊死,永王李璘如何?此人文韬武略,年富力强,而且甚有野心,正好趁机拉拢。”
李林甫摇摇头,道:“此人心机深沉,刻薄寡恩,典型的‘狡兔死、走狗烹’之面相。现在貌似礼贤下士,一旦得了天下,会将辅佐他的人一一屠戮殆尽。
当年,他母妃死的早,要不是李亨,他早就死在襁褓中了。可他今天呢,觊觎兄长的储君之位,朝野上下拼命打点,结交饱学之士,伪装文采风流,合纵连横,上蹿下跳。饶是如此,门阀士族,哪家跟他过从甚密?
圣上现在无心政务,但毕竟英明神武过,识人用人有过人之处。百官职务,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涉及江山社稷,他比谁都敏感和冷酷。李璘的把戏,他焉能不知?
只有杨钊和他那个所谓‘智计百出’的尹三娘,没见过世面,才会把宝押在李璘上面。夺嫡的腥风血雨,岂是他们这种一夜暴富的庶民能玩的起的!”
说到这里,李林甫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立储,还要看看第三代’!说得好啊!
岫儿,你最近跟庆王之子李俅多走动走动。我就不信,他不想夺回本属于他的位置,眼睁睁看着储君之位落入李俶和李倓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