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俅问道:“李相为何不与太子和解?”
庆王李琮道:“当年他拥立寿王李瑁,已经和你三叔结下梁子。即使改换门庭,也难得太子信任。更何况,只有不断攻击太子,与太子交恶,他的相位才能稳固。
你想想看,李相虽然也有些才能和手段,但他的才学和人望难道比得上张九龄、姚崇、宋璟这些名相?可圣上一朝,唯有他稳居相位,政坛长青。为何?此前诸相皆以太子为国之根本,恭敬顺服。既听命圣上,又辅佐储君。唯有李相,揣摩出你皇爷爷的心思。自登上相位以来,不断攻击历代太子,从你生父太子瑛到你三叔太子亨,莫不如是。”
李俅这才恍然大悟,方知父亲遇害,李林甫也是幕后推手之一。李俅恨得咬牙切齿。
庆王李琮道:“不过,这种取悦君王的手段,如饮鸩止渴,后患无穷。圣上年纪越大,他李林甫越害怕。走到今日,已无悬崖勒马的可能。”
李俅磕头道歉:“孩儿愚钝,现在才明白父王深意。父王今日此举,正是通过拉拢白复,向圣上传达与李相切割的信息。”
庆王李琮笑道:“不错,对于这种日暮西山之人,父王我羞与为伍。”
……
李俅离开后,有两人从影壁暗门出来,其中一人,正是今日在西配殿暗中观察白复之人,另一人乃是长孙家族的阀主长孙晏行。
庆王李琮起身,亲自为这两人斟茶:“长孙大人怎么看白复?”
长孙晏行感慨一声,道:“不亏是姜隐农和徐太傅选中之人,此子器宇不凡,天赋异禀,日后定为国之重器。”
庆王李琮眼睛一亮,笑道:“先生月旦评天下无双,但很少给人如此之高的评价。”
长孙晏行也笑道:“此人能屈能伸,今日让我大开眼界。今日奇耻大辱,年轻人中,很少有人能忍的下来。李林甫当年虽然也忍住没走,但那顿饭吃的咬牙切齿,心生怨恨。
白复今日确实是好手段。面对折辱,不是忍耐,而是化解。既然不能走,就顺势而为。忘掉身份、放下我执,不在乎面子,与仆从这类卑贱之人打成一片。
不但饭吃的有滋有味,还与仆从攀上交情,顺手套取门阀世家的情报。
如此另类人才,世属少见。若能将此人收于麾下,定保我大唐百年基业。”
庆王李琮听得有趣,很难想象白复拉拢仆从,刺探情报的样子,不禁莞尔。
长孙晏行接着说:“整场晚宴,我和裴大人、张筠大人分别观察,再次印证我们的观点。”
庆王李琮道:“愿闻先生高见。”
长孙晏行道:“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整晚宴会,我们安排了胡姬等多位美女在白复身边歌舞、斟酒、搭讪。裴大人亲自带他参观王府内的奇珍异宝。白复见美女也会流露出迷醉神色,见宝物也会眼现贪婪,但所有神态皆发自本心,不拘泥,不压抑,不放纵。虽然我们不但用烈酒催发其欲望,然一旦美女财帛离开其视线,白复神态立刻恢复如常。
整场晚宴,白复先被管家羞辱,再被殿下欣赏,最后被皇族贵胄吹捧、夸赞。无论贬低还是褒奖,其子荣辱皆不惊。既不妄自菲薄,也不骄狂轻挑。自始至终,不卑不亢,沉稳平和,内心中正,
近三十年来,唯有李泌和郭子仪二人能有此境界。”
庆王李琮陷入沉思,道:“确实难得,我记得当年父皇用类似方法测试李林甫时,他面对金钱美女,看都不看,足见心机深沉,意志坚韧。其入仕数十年,其言行果然印证无误。”
长孙晏行笑道:“遏制人欲,根器只能算中等。唯有心如明镜,物来则现,物去不留,方为上器。
恭喜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