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行宫》元稹
到达杨府,马车停住。将杨国忠从回忆中唤醒。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夜为何如此伤感,或许是漫天飞雪,让自己有一种人在旅途的错觉吧。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啊,人生无常,谁不是匆匆过客呢?
“吾本寒家,一旦缘椒房至此,未知税驾之所,然念终不能致令名,不若且极乐耳。”我本出身微寒,从未想过会有今天。一旦贵妃失宠又或者圣上百年,未来是否还能永保荣华富贵,谁又能知呢?我从来就不指望能够留名青史,既然如此,何不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呢?
还是李白看得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多想无益,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杨国忠摇头一笑,仿佛要把这种莫名的忧伤甩出脑海。
刚步出马车,就看到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前站立一人,正是鲜于仲通。杨国忠赶忙走上前,挽着鲜于仲通道:“大人,这么晚了,可是有要事相商?快快进屋,喝杯酒,暖暖身子。”虽然杨国忠现在权势日盛,但面对当年的恩人,杨国忠还是格外尊敬,不摆架子。
两人来到杨国忠的书房,侍女把酒温热后退下。见屋内再无旁人,鲜于仲通把今夜李相之子率兵围攻巴蜀会馆一事详细讲述,道:“李相凡才望功业出己右及为上所厚、势位将逼己者,必百计去之。尤忌文学之士,或阳与之善,啖以甘言而阴陷之。
李相在位快二十年了,虽贵为首辅,把持朝政。但毕竟年届古稀,身体和锐气都远不如前。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更重要的是,圣上对他日生厌倦,依我看,位不久矣。大人这些年权宠日盛,他若下野,以今日圣心眷顾,必然是大人您入阁拜相。”
杨国忠恨道:“这老不死狡猾的紧,现在越发地谨慎沉密。王鉷这两年风头无两,又是擢升户部侍郎、御史大夫,又是加封太原县公、京兆尹,抢了他李林甫多少官帽和风头。面对王鉷的强势崛起,李十郎忌恨无比,但一反常态,始终按兵不动。为啥,就是坐山观虎斗,想让我和王鉷掐起来,他好后发制人,坐收渔翁之利。人人都说这老狐狸,口有蜜,腹有剑,果不其然,尽玩阴的。”
鲜于仲通道:“李相虽然城府深阻,爱憎不见于容色,做事滴水不漏,但不代表他周围的人都无破绽。今晚这事可是机会?
李木生这帮衙内,这次玩的花样叫灯海垂钓。长安闹市公开诱拐良家女子。证据确凿,若让御史们参他一本,管教李相吃不了兜着走。”
杨国忠摇头道:“李十郎自己就干过御史,对于谏官弹劾的杀伤力再清楚不过。他刚任中书令时,就给全体谏官和言官一记杀威棒:‘今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
这帮御史这些年都被他整怕了,但凡忤逆他意的,轻则免官,重则入狱。断不敢参他。再说了,这事就算属实,也是他儿子为非作歹,圣上最多责骂他几句,让他回家严厉管教孩子,治不了大罪。”
鲜于仲通道:“那如果告李木生私自调动金吾卫军队呢?”
杨国忠道:“金吾卫本身就有巡视治安,拱卫京畿之责。接到李相之子报官,带兵抓捕嫌犯,也不算越权。”
鲜于仲通眉头一皱,道:“那岂不是浪费了今晚的事件?”
杨国忠道:“鱼儿既然咬钩,就不能让它轻易脱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