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没有义务拯救你(1 / 2)

这个女人,一向很绝。

现在柳陌相信,就是再有一百个月华,她也能干脆利落,狠下杀手。

甚至连溅到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她右手已探进那红衣男子胸膛。

却抓了个空。

丫丫的心果然不在这里。

她木然收回手,竖掌一推,青年飞去数丈,胸口拳大的窟窿血如泉涌,身体重重砸在地面,很快就失去了生命,变成一具真正的傀儡。

有荧绿的光点从傀儡中飘起,是月华半缕残魂。

“你真狠啊。”柳陌叹息:“原来不是只对我一个人狠。”

“你还拘着他的魂魄!他死了你都不放过他,你说我狠?”小花飞身上前,欲将那缕魂魄收走,指尖即将触及时,那束光却蓦地消失了。

柳陌轻笑,“你忘了,这是在我的地盘。”

“你还给我,你放了他!”她挥镰在院中狂扫,镰风所到之处,幻境土崩瓦解,池塘高树,白墙黑瓦尽化作烟尘消散。

“阿窈、阿窈,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为什么非要走……”

楼宇屋舍拔地而起,花墙上绿叶攀附,石板路尽头,小小的卖花姑娘蹲在墙角,认认真真数着竹篮里的铜板。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清瘦挺拔的少年踩过积雨的水洼来到她面前,接过她的竹篮挎在臂间,弯腰将她抱起。

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娃乖顺靠在他肩膀,喜滋滋向他炫耀今天的收获。

柳陌似乎还能闻见她身上浅浅的栀子花香味,混着潮湿的雨气,能感觉到她脖颈皮肤散发的热度。

他永远记得,从师父手中接过那女娃时心中受到的震撼。

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包在襁褓里,不哭也不闹,大概也知道,以后就是他来带她了,用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他一根手指,咯咯笑着讨好他。

这就是小师妹了吗,确实是很小,像个面团子,又像只易碎的瓷器,需得两手托抱,轻拿轻放,动作稍大一点都怕磕着碰着。

她常显露出与这个年龄孩子不符的聪慧,那份世故狡黠却一点也不招人厌。天资最差,师父却最喜欢她,修炼的资源倾向她,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

师兄们毫无怨言,大家都喜欢她。

柳陌也不例外。

她也最黏他,每次卖完花都要等他来接,伸手要抱,这份依赖为他独有。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难免生出些男女之情。

十四五岁,凡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都该议亲了,她已出落得亭亭,挎着一篮花站在街口,便有无数的世家公子蜂拥上前。

那时候她已经靠做些小本生意买了几间铺面,没那么缺钱了,只是每年春天,还是习惯性去采花来卖。

柳陌远远看着,心有不悦,牵着她离开时,第一次与她十指相扣,她聪明领悟到了,偏头看看天,“明天要下雨,山上路滑,不卖花了。”

柳陌垂首盯着黑色靴面,清瘦的少年偷偷红了耳廓,轻轻“嗯”一声,牵她牵得更紧。

这份隐隐的爱意,青涩又甜蜜,涓涓细流连绵不绝,支撑他度过无数心魔发作时难捱的夜。

柳陌刻苦修炼,越想摆脱心魔的束缚,越容易被心魔所操控影响,他很清楚这心魔的由来,也清楚师父为什么讨厌他。

他天资绝佳,却从来不被看好,起初跟普通人家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只是希望得到一句肯定,以为只要炼化心魔,必然能得到父亲另眼。

其实以柳陌的天资,换个地方,他想要的名利和尊重,都唾手可得。可如果不是因为在微风道人身边,受他冷待,他何需那些无用的浮华虚名来证明自己。

再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微风道人需要一个转移和承载心魔的容器,柳陌甚至没机会出生。

这样的出生不是他的选择,所以他怨恨。

有一年冬天,梅花开得特别好,为了给柳陌攒钱买一件法衣,阮窈又偷偷去卖花了。

微风道人高名在外,山下常年聚集了许多年轻修士。

有人想来拜师,有人想与其谈经论道,她抱着花从山道上款步走来,行至人前,轻声问一句,“要买花吗?”

冻得红红的指尖将一束将开的梅枝递过来,少女素衣墨发,眸光盈盈,婉媚天成。

那些家伙就乖乖掏钱。

于一个初雪天,涧泉斋雪家家主雪光遥,带长女雪倾倾拜访,柳陌作为微风道人大弟子,负责接待他们,带着雪倾倾参观这间不大的道观。

他十分自傲,“这道观,是我师妹攒钱盖的,她从小就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她很厉害。”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眸光温润,似一汪暖泉。

那时雪倾倾还不知道柳陌和阮窈的关系,她沉溺在那汪泉水中,直到很久之后,才恍然意识到,曾一眼为之心动的,是柳陌在不经意间,对另一个人浓浓爱意的流露。

雪倾倾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家室和身份,她看出柳陌不被微风道人所喜,话里话外,向柳陌透露自己的心意,暗示他可以借助雪家的势力,成就一番事业。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柳陌面前打开,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他的初衷很简单,只是希望变得自己变得很厉害,让那老头刮目相看。

那日他们相谈甚欢,临走时,柳陌送雪倾倾下山,在山下遇见卖花的阮窈。

她满头满肩的雪,抱着最后两束梅花站在一棵枯树下,看见他们并肩从山道上有说有笑走下来。

柳陌没由来一心虚,视线相触时,感觉浑身的衣服都被她扒了个干净,那点小心思全被看穿。

“阿窈。”他快步迎上去,她修为不高,还不懂调动灵气御寒,站在雪里,捧花的手冻得通红,睫毛上挂了一层晶莹的霜花,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有片刻的犹豫,没有握住那双手,像从前那样捧在手心里呵一口气,就再也没机会握了。

“买花吗,小姐。”她声音也像掺了一把冰。

“这花开得很好。”雪倾倾指尖托起花瓣。

那双手真漂亮,白玉雕琢而成的精致秀美,与握花的那只冻得皲裂通红的小手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