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雪大壮(1 / 2)

夜里,他们吃过晚饭,继续赶路。

夏夜风暖,衔玉化作蛟形,柳催雪和阮芽坐在他的脑袋上。

阮芽摸到他原本长有犄角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凹凸不平的圆形疤痕。

那个疤痕足有她的手掌大,硌手,像按在石子路上,那对漂亮的角已经不在了。

她在书里看过,龙是鹿角,衔玉是蛟,只有两只独角,带着螺旋往上弯曲,尾部尖尖的。

蛟本来是不会长角的,它们原本只是一个圆圆的小鼓包,边缘平滑,像种子埋在土里。

等到他飞升成龙时,种子才会破土发芽,生出跟龙一样漂亮的鹿角。

那伤疤埋在他雪白浓密的鬃须里,那对漂亮的犄角,有一只就装在她心口,填补了另一半心。

“咚—咚—咚——”

跳动着,往她全身输送血液,维持她的生命。

她才有机会飞到天上,再一次去触碰那些不会在掌心留下痕迹的云彩。

她把脸埋在白色鬃毛里深深吸气,有云的味道。

龙无尺木,无以升天。他们初识时,他常说,‘我以后是要化龙的蛟!’说这话的时候,他样子非常得意。

那时候她以为他一定可以化龙,只是她或许没有机会看到。

现在她不用担心自己哪天突然死掉,可还是没机会了。

小时候,娘亲说,如果心里对一件事抱有极大的期待,千万不要说出来,否则必然事与愿违。

不期待,就算失败也不会难过。

化龙是衔玉期待了很久很久的事,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此努力,当他下定决心不再成龙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难过。

有时候,阮芽也在想,如果没有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这辈子她怎么能遇见这么好的衔玉呢。

她恢复了记忆,有了痛觉,会流眼泪,并不只是那颗心的功劳,是因为有衔玉在。

他说痛一点也不可怕,不会痛就不知道哪里受伤,还有一种痛的快乐,眼泪也不止代表悲伤,还有感动和喜悦。

现在知道心在哪里,如果找柳陌把心要回来,他们再一人一半,衔玉就会好起来了吧。

那才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柳催雪就坐在她身边,双目失神望着无边无际暮蓝的天。

阮芽抬起头,握了握他的手,那手很凉。

她依旧把全身都埋在衔玉的白鬃毛里,眉眼弯弯,“你像我这样。”

柳催雪反应了几息,弯下腰,把双手伸进白色长毛里。

她说:“你别怕,我们三个都是一伙的,我们可以做你的家人,还有我爹爹和娘亲,还有你外公。”

柳催雪低下头,眼圈迅速发红,隐忍低泣。

衔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空灵而悠远,“暖和吧。”

他语带哽咽,“暖和。”

过了会儿,阮芽又说:“小雪,你干脆改姓吧,不要跟柳陌姓了。”

衔玉也很好奇,“催雪是什么意思?催着下雪?你出生在冬天吗?”

问到了点子上。

在此之前,柳催雪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很有意义。现在想来,却十分可笑。

“催雪是词牌名,仄韵格。因为我母亲姓雪,柳陌求娶时,曾写过一首词赞美她。她倾慕他的才华,不顾家人的反对,只因为一首词,就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他、懂他,义无反顾嫁给他。催也是催促的意思,是希望我快些出生……”

说到这里,柳催雪黯然垂下眼眸,“小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有意义,因为我母亲常常跟我说起他们初遇时的场景,是个初雪天,说见到柳陌的第一眼,就如何如何喜欢他……甚至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就为我起好了剑名和别号,惊风竞云,多好的寓意。

“世事流云,人生飞絮。原来都是假的,柳陌不过是伪装深情。”

……

风扬起他衣袂长发,他跪坐在黑色巨蛟之上,出尘之态不似凡人。

他闭上眼,有如烟的黑色魔气,从额心渗出,又很快被风吹散了。

这时衔玉问:“啥是词牌。”

柳催雪睁开眼,“词牌就是词的格式名称。”

衔玉:“啥是词?”

柳催雪深吸气,“诗词。古体诗,格律词。”

衔玉:“所以啥是词?”

柳催雪:“……就是一种糍粑,可以沾豆粉和绵白糖吃。”

衔玉切了一声,“那柳陌也太抠门了,提亲只带了一块糍粑去。”他抬爪挠挠肚皮,“像我跟丫丫就不一样,是我用半颗心换来的!半颗心哦!”

阮芽补充:“还有两只角,五百年修为,积蓄也全部上交了。”管家婆得意洋洋。

衔玉震声:“对!”

柳催雪浅笑,用哄小孩的口气,“是,他不如衔玉。”

天明,他们抵达洛城时,柳催雪的新名字还没有商量出来。

他当然是要改姓雪,那叫雪催雪肯定不行,太奇怪了,这个名字也令人十分讨厌,干脆全部改了。

去涧泉斋的路上,他们还在争执。

阮芽说:“叫雪乖乖,雪宝宝,又好记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