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两个都想要(1 / 2)

后半夜下了一场雨,天气陡然转凉,盖的还是夏天的薄被,加之衔玉身上本来就冷,阮芽蛄蛹蛄蛹着,钻到了柳催雪那一边,跟他头挨着头睡得很香。

中途衔玉感觉她不在了,把她抱过来两次,她都跑掉了,他忍无可忍掀开被子爬起来,生气地咬了一下她的脸蛋,轻轻戳着她脑门小声骂,“臭丫丫,还说喜欢跟我睡,转头就跑了。”

他垂眼凝视她沉静乖巧的睡颜,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柔软的、花瓣一样的嘴唇,想吻吻那饱满而小巧的唇珠。

衔玉做事看似随心,妄为无常,每次却都会在心底仔细推演一遍发展,觉得差不多,在可控范围内,就会毫不犹豫去做。谋定而后动。

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尽能掌控。

人的感情就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大家都在成长,柳催雪变傻,也是一个自我疗伤的过程,梦醒的那一天,或许他就会变回从前那个无情无义的柳催雪,或许会更疯?谁也说不定。

懵懂的丫丫也在努力适应,体会这人世间不同于亲情、友情的另一种感情,丰富贫瘠的内心。

衔玉亦然,他忽然领悟了隐忍和克制。

若是往常,他想亲她,就亲了,被发现也没关系,让她亲回来就好了,还可以多亲一次。但经过昨日之事,他犹豫了,他或许不该这样。

他伸手蒙住了她的嘴巴,来个眼不见为静。

看不见就不想亲了。

可她鼻子翘翘,睫毛像合拢翅膀停在花朵上小憩的蝴蝶,连眉毛和鬓角杂乱的碎发都俏皮可爱,可以下嘴的地方还很多。

衔玉出动了两只手,把她脸盖住。

阮芽感觉呼吸困难,摇晃着脑袋睁开眼睛,带着惺忪睡意的双眸迷茫地看着他。

衔玉松开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伸手来抱他,黏黏糊糊撒娇,声音软软糯糯呼唤他的名字。

“衔玉。”

她埋在他的肩窝里,十分依赖他,因困倦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小小软软的一团,缩在他的怀里,衔玉内心挣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法自控地回抱她。

透过窗棂往外看,天蒙蒙亮,是深深的蓝色,屋子里光线还很暗。阮芽在他怀里缩起了手脚,睫毛扫过他颈侧的皮肤,温热吐息喷洒,“你好冰。”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那怎么办,你又要走了吗?”

她轻轻摇头,大大地张开手脚环抱他,像八爪鱼牢牢贴在他身上,“我是一条小毯子,我会暖着你。”

衔玉抿着唇笑,暖流细细淌到心里去,他抬起她的下巴,偏头含住那颗小小的唇珠,牙关轻碾过她的唇瓣,终于心满意足。

克制好难,他一心放任。

阮芽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微微启唇,任他索取。衔玉心里的小猫爪子抓挠着,温柔而专注地吻她,动情间,忽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直直投来,唇瓣分离,他扭头看去。

柳催雪不知何时醒了,趴在床榻上,好奇看着他,“衔玉,你在干什么?”

他手背擦擦嘴角直起身,嘴唇还泛着柔软的水光,脸颊因心颤而微烫,如实回答:“亲嘴。”

柳催雪不解,爬过来与他凑到一堆,看看阮芽,又看看他,“什么感觉?”

衔玉咂咂嘴,回味无穷,“软,甜,很舒服。”

如此描述,勾得柳催雪跃跃欲试,他舔舔唇,像小孩馋糖吃,“我也想。”

衔玉“唰”地扯了被子蒙住阮芽,“她还在睡觉。”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柳催雪认认真真同他辩驳,“大家都是好朋友,为何你亲得?我亲不得?”

按道理来讲,柳催雪是阮清容的未婚夫,阮芽如果一直扮下去,两个人将来说不定是要成亲的,柳催雪对她,自然是什么都做得。

男欢女爱那一套,衔玉因好奇,闯荡人间时,潜入花楼里看过许多。

小动物们没那么多讲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能无所顾忌自由行事。

可花楼里的是人之本能欲念,纯粹金钱交易;小动物们则只为繁衍,今年是这个明年是那个,根本不存在人族说的忠贞观念,雌性繁殖后吃掉雄性的例子也很多。

远的不提,就说大柱,原形是一只黑寡妇蜘蛛,这么多年没找媳妇的原因,就是害怕繁殖后被吃掉。

因黑寡妇蜘蛛会吃掉伴侣的传闻,也没有他族女妖愿意跟他好,而人族寿元短暂,那么多妖族前辈血淋淋的例子摆在前面,更加说明了人与妖相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许多道理衔玉都懂,但这并不代表他一定遵循规则,修行千年,其实做人的时间并不算长。

衔玉当局者迷,一到自己身上就抓瞎,自以为什么都懂,其实什么也不懂,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超乎常理的所作所为,只是本能想与她亲近。

他心中有瞬间的厌烦,生了独占的私心。

柳催雪和丫丫才是名正言顺的,他是后来的,夹在其中,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好生没理。

可他就是不想,不愿意,不退不让,“就是不行。”

柳催雪无法理解,却还是与他有商有量,“那你为什么勾引我,勾引了我又不管我,我也想试。”他现在如同五岁小孩,或许也不是很想要,却见不得别人有。

生病之后,他身上没了从前的不可一世和冷漠,多了些真实得不像他的小孩性情,瘦削的脸庞也因充足的睡眠和食物而变得健康饱满。

依旧是那身白色法衣,两套换着穿,每天换下来的脏衣服丫丫马上就拿去洗,早上要给他梳头,晚上要给他洗脸,吃饭还得给他擦嘴,睡觉更是要人哄。

与他朝夕相处三月有余,衔玉相信,只要他再敢说一个‘不’字,柳催雪就马上表演一个满地打滚给他看。

他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我跟你试吧。”

为了丫丫,衔玉决定牺牲自己。

狭小屋舍陷入诡异的宁静,柳催雪视线凝聚在衔玉薄削而苍白的唇,他那双天真纯澈的眼睛,有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眉宇间时而流露出厌烦痛苦,时而懵懂期待,极尽挣扎。

衔玉高高噘起嘴巴,闭上眼睛,“来亲亲啊,么么。”

柳催雪浑身如过电,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仅存的半分理智让他止住了念头,他牢牢捂住嘴巴,“你好恶心!”

衔玉:“不都是好朋友吗?为何丫丫亲得,你亲不得?你不拿我当朋友?”

“不!”柳催雪否认。衔玉为他四处寻药,是重要的朋友,他当然记得,只是内心深处无法接受。

有个声音说,不可以再堕落了,已经到底了。

衔玉学着阮芽的样子,手指笨拙将一缕鬓发勾至耳后,“是好朋友,为何拒绝我?”他都已经豁出去了,他又拒绝,忒不尊重人了。

柳催雪一阵恶寒,生怕衔玉霸王硬上弓,逼他就范,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来不及穿鞋,夺门而出。

及至早饭,柳催雪都不愿跟他同桌,自己捧个粥碗,蹲到角落去,呼哧呼哧喝。大柱给他拿了几个包子,问他,“怎么不上桌吃饭呀?”

连阮芽也问,“小雪,你咋了?”

柳催雪闷头喝粥,不说话,大柱只当是父子两个吵架了,不知道衔玉平日里怎么教育孩子的,也不好插手,只得多拿两个包子给他。

早饭后,到了跟张梁约定的时辰,大柱要看店,就不跟着去了,一行五人乘上去绣神山的无踪宝辇。

衔玉的水遁带不了这么多人,柳催雪失去修为飞舟用不了,这宝辇是张梁的法器,外表跟普通马车并无差别,内里空间也不算很大,但胜在速度,车轮离地两寸,不受山路颠簸,可隐匿外形。

此去绣神山,五百里远,顾及柔弱的女眷和柳催雪,夜间休息,白日行路,差不多要走上三天。乘车有乘车的乐趣,衔玉也不着急,路上看看风景也不错。

车上左右两排软座,柳催雪坐在最边边的位置,远离衔玉,透过车帘好奇去看那驾车的木马,张梁为他解释,“用灵石驱动的。”

他性子冷淡,除了阮芽和衔玉,不怎么爱跟人说话,人家跟他说话,没有好吃的哄着,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

张梁以为他有耳疾,阮芽说:“他胆小,怕生。”

柳催雪心中并不赞同,他不是胆小,只是懒得搭理人,却也不反驳,并不在乎自己在无关紧要的人心中的看法。

衔玉托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这样看了快一个时辰。

阮芽是个自来熟,这时已经跟兔妖苗苗成了好朋友,进行过友谊握手。

苗苗的眼睛是剔透如宝石的红色,衣裙袖口和裙摆有一圈白毛毛,阮芽猜,她跟衔玉一样,外衣应该也是根据身上皮毛幻化的。

马车上没有外人,苗苗自在放出两只毛绒绒的兔耳朵,开心地摇来摇去。

她有四只耳朵,一左一右是人耳朵,头顶一对是兔耳朵,阮芽好奇伸手摸了摸,那兔子耳朵手感十分新奇柔软。

苗苗“哎呀”一声,软倒在她怀里,仰着头,一对红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不可以随便摸人家的耳朵,妖身上的一些部位是不可以乱摸的。”

张梁拳头抵着鼻尖,咳嗽一声,脸诡异红了。

阮芽急忙收回手,“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可爱。”

“那是。”苗苗自豪:“我这样可以听得很远很远,我还会打洞,我跑得很快。”

阮芽说:“我力气很大,我可以扛着小雪走上一个时辰不休息。”

苗苗耿直,“你皮肤有点黑,你是什么小妖怪,是小花猪吗?我还没跟着主人的时候,有个花猪朋友,不过她比你更黑些,跟块炭一样。”

阮芽忙摆手,“不是,我是人,而且我不是全身都这样黑的。”

她这日换了套衣裙,袖子宽大,轻而易举就撸出胳膊,展示给苗苗看,“我有些地方黑,有些地方白,我身上和腿是白的。”

张梁默默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衔玉仍是出神,眉头微蹙,忧愁挥之不去。

苗苗眼睛一亮,手指头戳戳,“还真是,你上半截是白的。你这种我也见过,食铁兽,它们身上的毛就是有的黑有的白。”

阮芽心生倾慕,“你真厉害,见识真多。”

苗苗自豪地挺胸,“那是,我跟我家主人四处游历,可去过不少的地方呢。”

阮芽实诚道:“我也想,有主人。”

衔玉转头看她,微张了唇,下意识想接话——这有什么了不起,他可以带她到处去玩的。

阮芽没在看他,她靠在车璧上,认真听苗苗讲话。

衔玉心想,等柳催雪好了,会带她去的,聚散终有时,他们终究会走上不同的路。

早上只是意外,只要不靠近她就没事了,他会跟她保持距离的。他漠然垂眼,将视线再次投向窗外飞驰的风景。

两个女孩凑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言语之天真,常常引人发笑。

可惜柳催雪听不懂,衔玉在出神,只有张梁自以为捧场地时不时笑两声。

也有不能当他们面说的话,日暮时分,马车停在河边,衔玉和张梁去找吃的,柳催雪躺在树下打盹,苗苗才跟阮芽说起女孩的悄悄话。

夕阳在河面铺撒碎金,夏末初秋,傍晚时天气凉爽,她们并肩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柳枝轻抚过肩头,苗苗满怀期待问道:“你觉得我家主人怎么样?”

“你家主人,张梁大哥啊。”阮芽竖起大拇指,“是大好人,救了很多人。”

苗苗甜蜜地笑,“我也觉得,我家主人待我极好,我最喜欢他,他也最喜欢我,我们是天底下最好的。”

阮芽捧场,“嗯,我也喜欢。”

苗苗:“你喜欢谁?”

阮芽:“喜欢张梁大哥。”

苗苗瞪眼了眼睛,“你不可以喜欢!你们才见过两次,而我跟主人已经朝夕相处好几年了!我才是最适合他的!”

“哦。”阮芽无所谓地耸耸肩,又困惑,“那我应该喜欢谁?”

苗苗机灵的小脑瓜一转,跑去河边捡来两块石头,摆在她面前,“跟你一起的有两个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你喜欢哪一个?”

白的是柳催雪,黑的是衔玉,阮芽两条秀气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柳催雪是她的大客户,有钱,衔玉是她的好朋友,待她极好。

她陷入两难,苦恼地敲了敲脑袋,“我两个都想要。”

苗苗瞳孔地震,“我,你……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跟那些臭男人一样!”

其实小兔子们也不是一辈子只有一个雄性的,而且兔子特别能生,一年要生好几次,一次一大窝。

但苗苗毕竟是妖,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毕生目标不再是一刻不停地繁殖。跟张梁的时间久了,她十分向往人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约定。

她苦口婆心,“不行的,我家主人说了,一颗心不能分成两半,他这辈子都只有我一只小兔子,我们还说好了,明年夏天,我三百岁整,我们就成亲。但是只生一窝,生太多对我身体不好,而且我们养不起……”

阮芽好奇,“你一次能生几只?”

苗苗转转眼珠,“有可能五六只?也有可能十多只。”

阮芽倒吸一口凉气,不过随即想到,她小时候也是养过兔子的。

兔子繁殖力惊人,起初她只养了一只母兔,想到要给它找个伴,又弄来一只公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要上山割草,给兔子铲屎,晒干草铺窝,十分忙碌。

后来实在是养不动,阮小花把公兔和母兔分开,半个月不到就全部吃完了,阮芽再也不想养了。

她神游天外,想到了阿娘做的干锅兔、火锅兔、烤兔,红烧兔……小手捂住嘴巴,不让口水流下来。

苗苗被她打岔,气得兔子耳朵都支棱起来,“欸?不对不对,我们在说你的事。总之,两个要打架的,你顾不过来,还是选一个吧。”

她还举例说明,“那些凡间的男人,娶了老婆又想娶小老婆,一堆老婆要花钱养不说,还天天在家里打架,勾心斗角的,闹腾死了,你会很烦的!还有你的儿子女儿,为了争家产,也会打起来的,说不定还要把你弄死!我听人家说,人间的上一个皇帝就是被他儿子给毒死的!”

行走人间,这些事苗苗看得太多,她语重心长,“只要一个就够了。”

阮芽却并不觉得烦,她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如果只剩一个梨了,就自己吃掉谁也不分。

他们现在已经很少打架了。

看着手里一黑一白的两块石头,她放下这块也不行,放下那块也不行,痛苦万分,“我真的都想要。”

“不行!”苗苗很严肃,“只能选一个!”她下了最后通牒,“再给你一晚时间考虑,明早你要告诉我,你到底选了谁。”

张梁和衔玉捕猎归来,苗苗迫不及待要回到主人的怀抱,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只能选一个哦!”

阮芽苦恼。

树下装睡的柳催雪睁开眼睛,爬起来抱着他的凉席和枕头挪到阮芽身边,“容容。”

阮芽抬手为他摘去头上的枯叶,柳催雪说:“你不要我啦?”

他偷听到了她们说的话。

“怎么会。”阮芽一脸慈祥,“虽然以前的你有点讨厌,但你现在变得那么乖,我怎么会不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