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清闲的时候我应该会比较忙。”云清玦道:“越是重大节日,军中越不可疏于防范,我得去军营。”
“三哥哥辛苦了。”云清辞说,被他揉了一下脑袋:“让二哥哥和四哥哥陪你。”
“嗯!”云清辞弯了一下眼睛。
在他身后,远远地,一袭黑色常服的男人头戴玉冠,身姿挺拔如松,过分乌黑的发将他的脸衬的越发苍白,他肩上披着灰狐大氅,手中握着一支短鞭,目光沉沉地凝望着云清辞。
一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主上,该出发了。”
李瀛转身,头也不回地没入了人群。
这厢,林怀瑾轻声问云清辞:“明日元宵,陛下可要出来找你?”
“不吧。”云清辞漫不经心地道:“他最近应该很忙。”
云清辞都好多天没见他了,他猜测大概是那天晚上的对话让李瀛产生了退缩。
什么人啊。
云清辞想,这样就退缩了,他当年可是对着李瀛死缠烂打了好久,大有越挫越勇之势。
不过李瀛不缠着他也是好事,等到双方冷静下来,云清辞就可以重新提出和离,那时他大概会答应了吧。
第二日元宵。
云清辞并不是第一次过元宵,但身边没有李瀛陪伴还是头一遭,以前不管多晚,只要是元宵,他都会穿着便服陪云清辞出来溜达一圈儿。他们每年都会一起放河灯,然后去猜灯谜,李瀛时常会提着几个灯笼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吃吃喝喝,偶尔接一口他的投喂,漆黑的眸子里会溢出温柔的满足。
每年都会。
哪怕他们前一天还在争吵,但只要是元宵,李瀛都会主动提着灯来找他,告诉他:“过完节再气吧。”
这是他对云清辞的承诺。
早年母亲刚刚去世,云清辞一个人在别院过年,李瀛在宫里过年,他们只能在不同的地方仰望同一片天空的烟花。
就在九岁那年的年初三,李瀛跑来找他,告诉他:“虽然不能陪你过年,但我可以陪你过元宵。”
“元宵?”
“元宵的时候民间热闹的紧,我答应你,每年都陪你过元宵。”
云清辞不是很信他:“真的?”
李瀛看了他很久,轻声说:“真的。”
后来的二十年里,这件事上,李瀛一次都没有食言过。不管前一天晚上他们闹的多凶,李瀛都会永远在这一天提灯陪着他,走遍上阳的大街小巷,然后买许许多多的糕果点心,回宫里给他当零嘴儿。
记得有一年,云清辞问他:“元宵这一天,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那好像就是前世的这一日,云清辞不择手段被他接回宫之后,他们站在河边,云清辞望着他,李瀛则在望着河里的灯。
他沉默了很久,转脸来告诉云清辞:“相信我,我能做的,一定会努力做到。”
他满腹心事,欲言又止。云清辞却绽开笑容,蓦地朝他扑了过去,他记得,自己很用力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知道,阿瀛有很多事要做,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李瀛丢了手里的花灯,缓慢而又克制地将他抱住。
云清辞对他说:“谢谢阿瀛。”
李瀛的嘴唇落在他的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云清辞听到了,但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上阳的夜景很美,元宵这一日就更美了,云清辞不喜欢放花灯,只有很小的时候因为新奇会放一下,后来长大之后,他就知道,花灯祈愿一点用都没有,该来的还是会来,留不住的也始终是留不住。
好在哥哥们也不喜欢,云清辞便跟在他们身后穿过大街小巷,吃了个过瘾,也看了个过瘾。
完了找家烤肉店一坐,云清辞开始喘气儿,林怀瑾伸手给他顺了顺,道:“今日玩的有些久,你方才不舒服应该早点说的。”
“没什么不舒服。”话虽这么说,但云清辞的呼吸却好像掺杂着砂砾,带出‘嗬嗬’的气声。
云清萧很快面色凝重地走过来,给他按了一下胸口,道:“不吃了,去看看大夫。”
“不用,我歇一下就好。”
“别闹了,快点。”
云清辞鼻头微酸,不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关心,还带着一点微妙的尴尬,他感觉自己坏了大家的兴致,可这又不是出自他本意,被迫成为破坏气氛的那一个,让他感觉到有些委屈。
云清萧二话不说地把他背了起来,道:“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带他去就好。”
今天大家都很高兴,他也很高兴,人群拥挤,吵得耳膜刺痛,而且不管是跟哥哥们还是跟林怀瑾,他们相处的时间都不够多,会留意不到他也是情理之中。
云清辞感到十分抱歉:“对不起二哥哥。”
“说什么呢?”云清萧呵斥他。
云清辞垂下了睫毛。
他不习惯,不习惯被亲人们这么对待。
在这一刻,他难免想起了陪了他那么那么多年的李瀛。
好像在李瀛身边,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他可以毫无畏惧地挑衅他的尊严,也可以心安理得地麻烦他为自己做一切事,更能理所应当地欺负他羞辱他。
他分明不吝啬于在李瀛面前显露一切恶劣,却耻于在兄长面前暴露半分脆弱。
李瀛对他稍微做出一点不好,他便觉得天都要塌了,倘若今日是李瀛没有留意到他的伤,云清辞定又要与他闹翻天的。
可是哥哥们,却又好像是理所当然。
李瀛很坏,是真的很坏,云清辞恨他是真的。可是有时候,他的确又很好。
比如云清辞的伤,他就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要云清辞跟他在一起,他一定会隔一段时间问一句:“要背么?”
但现在,他必须要把李瀛的好,还有李瀛的坏,通通丢出去。
丢的远远的。
丢到再也看不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辞崽:丢掉丢掉不要了。
李皇:再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