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订婚”二字时,徐子寅悬在半空中的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
早在前几天,他就向家里人提过,想和聂云念订婚,当时就被母亲否决了。
在徐母看来,只有原本健康美丽的聂云念,才配得上她儿子,现在瞎了眼的女人不过是个残废罢了,根本不配当徐家的儿媳。
即使父母不赞同这桩婚姻,徐子寅也不愿放弃。
虽然比起现在消瘦狼狈的女人,他更喜欢在舞台上光彩夺目的聂云念,但当初他为了和后者在一起,不惜和聂慈解除婚约。
若是在聂云念伤心欲绝的关头分手,别人会怎么看他?
恐怕会认定他是个卑鄙无耻三心二意的懦夫。
因此,订婚势在必行。
他牵起女人的指尖,缓步往病房的方向折返,轻言细语地呵护着自己的未婚妻,用关怀备至来形容也不为过。
感受到徐子寅温柔的态度,聂云念紧绷的情绪舒缓不少,她乖巧的依偎在青年怀中,轻声道:“子寅,我真的不想错过《珍珠》,这也许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机会。”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徐子寅很清楚聂云念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副多么好强的脾性。
他叹了口气,轻吻着她白皙匀净的额头,“念念,你别想那么多,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聂云念眸光变得幽暗,藏在衣袖中的手也紧握成拳。
作为聂家的掌上明珠,聂云念并不缺钱,为了安抚住安时瀚,她瞒着所有人给他打了一笔巨款,总算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聂云念离开医院,回到了聂家的别墅。
之前的那场爆炸,除了使她的角膜受损外,再没造成其他伤害,可聂云念的状态却愈发憔悴,整天不言不语,还在在夜半时分偷偷垂泪。
透过虚掩的房门,赵雨菲看见长女坐在床头,手臂环抱住双膝,大滴大滴泪水顺着腮边往下滑。
没有悲伤的哭诉,没有痛苦的叫喊,但她绝望的模样,让赵雨菲心疼不已。
可她却没有办法。
打从医生做出诊断那天起,聂家就已经在淮市眼库排了号,希望能等到合适的角膜。但一连这么多天过去了,眼库依旧没有半点消息,赵雨菲咨询了医生,得到的答复是——
想要做移植手术,起码要等待五年以上。
她的念念今年二十三岁,正是一名舞者最好的年纪,应该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尽情展示自己的舞蹈天赋,而不是被拘禁在狭小的房间里,整日承受着黑暗的侵袭。
况且等五年以后,念念的身体状态势必会下滑,错过了黄金年龄的舞者,永远都不能进入第一梯队,也就意味着,她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
许是情绪起伏过大的缘故,赵雨菲搭在门框上的手背迸起青筋,她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脚步虚浮的回到卧室。
坐在沙发上,赵雨菲揉按着胀痛的额角,余光突然瞥见放在书桌角落的照片。
那是聂家刚找到聂慈时拍摄的一张全家福,聂景森、赵雨菲和两姐妹都在。
照片里的聂云念穿着纯白的小礼服,浓密的发丝绾在耳后,配上钻石发箍,打扮得格外精致美丽。
而聂慈,则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满脸紧张的看着镜头,显得怯懦不堪。
聂慈。
赵雨菲眸光逐渐亮了起来,她怎么能忘了聂慈呢?若不是那个不孝女一再跟家里作对,念念就不会心神恍惚,也不会在爆炸中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念念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全都是拜聂慈所赐,如果有可能的话,赵雨菲恨不得聂慈从未降生过。
她的念念瞎了眼,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失去了光明的未来,像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枯萎的花儿。
相反,聂慈则四肢健全,日子过得顺心遂意、逍遥自在。
凭什么?
女人咬紧牙关,保养得宜的面庞变得扭曲而狰狞。
要是瞎了眼的是聂慈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涌上心间,最开始赵雨菲还被自己骇了一跳,无论如何她都是聂慈的生母,那是她孕育了整整十月才诞下的生命,骨血相连,她不该生出这么可怕的想法。
但眼睁睁地看着念念一日比一日凋零,赵雨菲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她的女儿不该如此!
要是有可能的话,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让念念恢复健康。
聂慈在舞蹈方面向来没有天赋,与其平平淡淡度过余生,还不如将完好的角膜让给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