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慈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作答,她虽然记不起自己前世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她总觉得铁画格外亲切,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亲手打造过无数幅铁画那般。
老板本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捂着嘴不住咳嗽着。
“你可别冲动,制作铁画可是一门苦差事,不仅要将熟铁千锤百炼,还得天天烧红炉拉风箱,我家里的老人就在铁画厂工作过,个中滋味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快别浪费钱了。”
聂慈明白老板是好意,但她已经打定主意,便绝不会更改。
“老板放心,我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板自然不会再多言,由于红炉和铁锤等物分量不轻,老板便开着小货车将东西送回聂慈居住的小院儿。
天还没黑时,赵雨菲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聂慈,你又在胡闹什么?妈妈让你解除婚约都是为了你好,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僵?”
这会儿聂慈呆在木板搭建的仓房里,手里拿着铁锤,将漆黑的煤炭处理成拳头大小的碎块,颇具节奏的响声沉闷而又连绵。
聂慈用肩膀夹住手机,淡淡问:“你不想让我解除婚约了吗?”
一直以来,赵雨菲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女儿,却没想到看似乖巧的她,竟是个有主意的。
“想。”她暗暗咬牙。
“既然聂家还想解除婚约,就要达成我的条件——登报断绝亲子关系。”说话间,聂慈又敲碎了不少煤炭,用铁锹归置角落里,将沾了满手的灰土洗净,才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你!”
电话那端的赵雨菲气得浑身发抖,她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没受过多少委屈,偏偏因为聂慈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丢尽了脸,她要是有念念一半乖巧就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聂家在淮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一旦登报断绝亲子关系,便覆水难收,结果再不能挽回,从聂家千金沦落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你真的愿意吗?”说完,赵雨菲嗤笑一声。
在赵雨菲眼里,聂慈提出这种条件只不过是在赌气,若真对亲生父母没感情,当初何必眼巴巴地来到聂家?此刻的她,也许是因为心里不平衡在使性子罢了。
“覆水难收,不能挽回。”
聂慈默念着这八个字,明澈杏眼中蕴满了讥诮之色。前世的原身纯孝至极,却被亲生父母一再打压,被亲姐姐夺取角膜,被未婚夫无情抛弃,终此一世都要生活在无尽的绝望中。
反正屈从于命运也不会获得好下场,那今生的她何不奋起反抗?
覆水难收,她要的正是覆水难收!
“明天,最迟明天,我要在淮市日报上看到聂家的声明。”
话落,聂慈并不准备再在赵雨菲身上浪费口舌,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话筒那端传来的嘟嘟声,赵雨菲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旁边的聂云念见状,急忙问道:“妈妈,小慈怎么说?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应该想明白了吧。”
“想明白什么,她铁了心打算和咱们家划清界限,到底是在乡下长大的,一身臭毛病,简直就是只白眼狼!”
聂云念将茶几上的瓷杯端到赵雨菲跟前,满脸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喜欢上了子寅,小慈就不会生气,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你不要一味地自责,她养父母的确救了徐家的长辈,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盲婚哑嫁那套,年轻男女间没有感情哪能在一起?再说了,聂慈高中毕业就辍学了,整天只知道画画,根本配不上子寅。”
赵雨菲和聂云念聊了许久,才起身往书房走去。
翌日清早,聂慈出门跑步时买了份淮市日报,发现聂景森将断绝亲子关系的声明发在了头版,看起来尤为醒目。
“你说奇不奇怪,这家人的女儿丢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为什么要跟人家断绝关系?”
“谁知道呢?不过那个叫聂慈的小姑娘真是挺可怜的,那么小就被人贩子拐走了,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苦,当爸妈的不知道心疼孩子,反而走到这一步,不管是谁提出的,聂慈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几名老爷子坐在江边,边看报纸边发表评论,显得很是投入。
聂慈飞速浏览了一遍,聂家不仅按她所说发布了声明,甚至还简单提及了当年的情况,事实清楚,条理明晰,完全符合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