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洛本来是要睡觉的,反正他现在没事做就睡,都快把以前缺失掉的睡眠都补回来了。
但现在不想睡了。
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肩膀就被摁住。
江郁重新穿好了衣服,一条腿半跪在床沿上,像是知道宋洛要做什么一样,直接主动堵住了宋洛的想法:“我去,你好好休息。”
他说着,趁宋洛没注意,又低下头来,在宋洛的眼皮上亲了亲,逼得宋洛不得不闭上眼睛。
亲完,宋洛睁开眼睛,十分果决:“不行,让我去看看。”
江郁盯着他不说话,刚刚还在那儿撒娇的人,这会儿倒是态度决绝,摆明了不想让他参与进去。
宋洛眨了眨眼,退而求其次:“我就看看。”
要是没有之前的记忆,他也不太乐意去见肇事者家属,这种事对于他对于江郁来说,都是不美好的记忆。
但现在他只想亲眼见一见。
宋洛确实不信鬼神,哪怕到现在都不信,但有些事只能用命运来解释。
比如他都能和江郁从兄弟关系转变为恋爱关系。
就被宋洛看了那么一会儿,江郁就败下阵来,说了句:“好。”
对于宋洛坚持的事情,除了宋洛刚刚要求的让他离了他也要一个人好好活着,其他的,江郁都能够答应。
说完,宋洛笑了,抬手,示意江郁把自己拉起来。
宋洛现在真的特别娇弱,这辈子都没这么娇弱过,就刚刚站那么一会儿,估计再加上和江郁亲了那么一会儿给亲缺氧了,没力气,也懒得动,干脆就依仗着江郁的力气。
也很理直气壮。
以往哪有体验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机会。
江郁把他给半抱起了起来。
真的瘦了很多,体重比以前轻了好多。
人坐起来了,也没立马走,江郁还给他找了件厚外套穿上,怕他冷。
宋洛享受得心安理得,就跟手都不能用了一样,任由着江郁抬胳膊抬手,穿衣服的时候,在江郁肩膀上透出半个脑袋,正好和站在门口的白开对上视线。
空气仿佛都寂静了几分。
白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和宋洛对上视线的瞬间,扯了扯唇角。
非常牵强的笑容。
他也不是反对这两人在一起。
他也算是看着宋洛长大,虽然他只是个被传下来的助理,但在心底,也算是把宋洛当成家人来看待。
当初宋明国把宋洛托付给他,也不是没叮嘱过,如果以后宋洛有了喜欢的人,谈恋爱了,要成婚了,让他多注意点,就怕宋洛走弯路。
现在,这弯路确实是走了,但也不是那个弯路。
至少,白开知道江郁不可能会背叛宋洛。
谁都会背叛宋洛,但江郁不会。
换成从前他可能会犹豫会劝阻,但现在不会了。
他见过江郁失魂落魄的样子,前段时间,江郁虽然在努力地学着,那么忙那么累,可他这个人是没有灵魂的,像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地男啊风活着,就像是当初江郁被接回来之前的宋洛,成天不苟言笑,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没有其他东西,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明显的偏好。
毫无生气。
一个人要当一个完整的人,他就得有喜怒哀乐。
白开都看在眼里。
但这也不代表他现在站在这儿,这两人能够旁若无人把他当成空气。
白开突然明白宋明元为什么随身备着护肝片了,年纪大了,有时候确实经不起刺激。
偏偏宋洛还朝他扯着唇角笑了。
白开:“……”
马上去买护肝片!
宋洛住的病房,除了特定的人员,其他人都不让进来,来闹事的人被保镖拦着,宋洛坐在轮椅上被江郁推着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因为哭累了而靠在一旁的椅子上。
瘦骨嶙峋的女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也有些病态。
宋洛本来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心砰砰砰的直跳。
女人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视线从白开和江郁的身上掠过。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板着脸,最后视线落在了面色略显苍白坐着轮椅的宋洛身上。
他是看上去最好说话的那个。
女人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又连忙振作起来,跪在了三人面前,朝着宋洛伸手想要去抓住他的腿,“求求你们大发慈悲,饶了我儿子这一次吧。”
还没碰上,就被身后的保镖给拉了起来。
也幸亏保镖动作快,江郁人已经往前走了,他不是那种会对除了宋洛外的人产生任何同情感的人,也不会在乎宋洛以外任何人。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凄惨地哭了,边哭边哽咽着:“我儿子他不是故意的,他都已经认错了……我们家就靠他一个人支撑着了,他累了,疲劳驾驶……真不是故意的……他这一进去,我还怎么活……”哭着哭着就跪了下来,继续哭:“你们都好了,你们都活得好好的,都住这样的地方了,我也病了,没我儿子我还怎么活下去?我生病也就只能去小医院看看都不舍得钱,你们活得都这么好,求求放过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她确实病了,家里就儿子这么一个人能赚钱,她本来也是能赚点钱的,但生了病之后,儿子回来了,她就不乐意出去赚钱了,生病都那么痛苦了,她干什么还得去找罪受,本来她就得在家里照顾瘫痪的丈夫,现在有了儿子倚仗,她也不乐意再去受那个苦。
哪里知道儿子又闯了这样的祸,疲劳驾驶,违章驾驶,本来还以为无望了,结果三个人都活着。
可儿子还是被送进去了。
她哪里受得了,人都没死,凭什么要让她儿子进去,还要他们赔钱,而这三个人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还住在这样的地方!
江郁沉着脸色,死死握着宋洛的轮椅靠背。
宋洛还去拍了拍他的手背,就跟看笑话一样看着女人表演。
宋洛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
这世界上活得苦的人太多了,就像从前的江郁,可他也还是坚强地活着。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没有谁应该为了减轻别人的痛苦而去当什么圣人。